小岛正雄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选择了沉默。他不是不敢反驳这个蛮横骄纵的联队长,主要是他心里明了、萩原将军也是向来不主张在慰安妇密营的问题牵扯师团主力的。
果然,旅团长少将朝着大冢康介点点头:“我支持你的想法。毕竟,这次行动,我们有一次的转运经验,相信会做得更好。”接着,他转向一直不曾说话的宪兵队长平井寺一:“慰安妇们的情绪如何?这几天的突击一番的演练,有没有成效?”
当着众人在场,平井寺一的回答有些拘谨,他介绍说,慰安妇情绪还算稳定,起初有几个绝食的,但在队医以及宪兵们的管束下,最终都屈服了。
萩原晃的脸浮起了勉励有加的笑容:“别忘了,将她们安全护送到娘子关之后,你的新使命要开启了,佐。”
佐?!一旁的大冢康介明显地一愣,但他很快也明白了旅团长将军话语的含义,同时禁不住心怀嫉妒地看了看这个披着短披风的宪兵队长。
混账,我们这些前线的军人浴血拼杀,拿命换来的也不过是大佐、佐的军衔,可是这个靠混在女人堆里吃饭的家伙,竟然如此之快地爬到了佐的位置,真是太不公平了。
小岛正雄很能理解此刻联队长大佐的心思,但这是战争,没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还有,”萩原晃继续对着即将新任的佐说:“小岛机关长已经针对下一步在本地征集慰安妇的事宜,有了初步的想法,这次在旅途,你们二位可以很好地切磋一番。”
“小岛机关长也陪着军列一同前往吗?”平井寺一问道,从心底里,他十分反感这个特务机关长。
“我只陪到太原火车站,然后要去太原公干。”小岛正雄干巴巴地回应。
接下来,他们仔细商定了押送的具体方案。
目前停靠在宋家沟小站的军列,共计七节车厢,间三节车厢的窗户已经被濑名师团的工兵采用铁板焊死,这三节车厢仍将用来装载慰安妇(因意外死亡两名,慰安妇目前人数为三十六名)以及贴身看护她们的宪兵;其余四节车厢,一节是萩原旅团长及其随从的包厢,三节搭载押运的宪兵,其平井寺一与小岛正雄在最后一节。宪兵队的一百五十人,留三十名在宋家沟密营值守,其余一百二十名全数军列。
大冢康介亲自率麾下的奈良步兵大队的三个队,搭乘卡车,沿公路跟随在军列之后护送。
岩田骑兵队,配属蒙疆军骑兵团的一个骑兵连,先于军列出发,沿着军列需要通行的铁道线搜索巡查,做开路前哨。
这个押运方案,与当初由太原转运慰安妇到宋家沟密营几乎如出一辙,其核心为平井寺一的宪兵队;除宪兵队和萩原少将的随从外,搭乘汽车负责护送的步兵以及负责开道的骑兵,均不与慰安妇发生近距离接触,从而做到最大程度的隔离保密。
大冢康介内心未免充满了遗憾:联队兵不血刃打下城之后,本来还想纵兵狂欢——像在丰店那次一样——但却被旅团长意外地刹了车。后来宋家沟里住满了慰安妇,但自己和手下只能在外围拱卫密营;倒是便宜了那帮宪兵队的家伙,突击一番还美其名曰“实战演练”。如今这批慰安妇要转运河北赴山东前线了,自己竟然连这些支那女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真是太亏了!
听说,接下来那个宪兵队长还要带人继续征集慰安妇、关进宋家沟密营。大冢忿忿地想,下次绝对不能这么白白放走那些支那女人了,宁可再挨旅团长少将的骂,也一定要尝尝滋味!
吴子健派往城以及南同蒲路沿线城镇的侦察小组,费尽周折,终于精疲力竭地赶回了河口村。
由于缺乏交通工具,侦察小组的人只能倚靠步行,他们先后在城、灵石县以及韩信岭这条线转悠,观察了当地日军的兵力驻防和活动规律,并且在韩信岭附近还赶了日军濑名师团主力与央军十五军的交战。
八路军二营副营长几乎是完整地将侦察小组带回的情报兜售给了晋军参谋肖俊平,后者面无表情地听罢了吴子健的叙述,禁不住心潮起伏。
有三件事让肖俊平心如刀绞。其一,已经查明,晋军独12旅派驻丰店的570团,在丰店攻防战最激烈的时候不战而逃到了城,直接导致了丰店城防的崩溃。其二,独12旅主力在城接收了溃逃的570团,但在接下来日军进攻城之际,全旅再度弃城逃走,将南同蒲路重要门户城丢给了日本人。其三,沿着同蒲路南逃到灵石县后,独12旅在濑名师团新近发动的攻势下,从灵石县近郊防区第三次不战而逃,目前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二营侦查小组带回的消息。
河口村,烧着热乎乎火炕的屋子里,晋军参谋垂着头,缄默无语,吴子健也不再吭声,一心摆弄着自己的驳壳枪,擦了又擦。良久,肖俊平抬手揩拭了一下双目,旋即抬起头,长叹了一声。吴子健循声看去,晋军参谋的眼角依稀还有泪光。
“肖参谋,呃、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吴子健反倒感到有些局促了,对于肖俊平的骁勇敢斗以及睿智多谋,他是心知肚明的,但作为晋军参谋的老部队,独12旅的一系列表现,难免让人齿冷。
“别说了,”肖俊平朝二营副营长摆摆手,看也不看他,语带哽咽:“独12旅畏敌如虎,屡次临阵脱逃,实在有辱国军人之名节,肖某羞愧难当!”
见肖俊平如此自责,吴子健不由得将驳壳枪向桌子一拍,激昂地反驳道:“肖参谋,你这说得不对了!独12旅虽然屡战屡逃,但没有人说你是孬种!咱们5连长李天林是全营有名的虎将,他第一个对你竖大拇哥!我承认,独12旅是可耻的逃兵,但是不能把屎盆子扣到所有独12旅的官兵身。”
肖俊平仰面向天,两行清泪汩汩而下,这一次,他没有抬手去擦拭。
“独12旅除了你肖参谋,还有不少好汉!”目睹晋军参谋流泪,吴子健越说声音越大:“次在大王峪打鬼子骑兵,我认识了一个叫李满仓的大胡子排长,是护送你和通讯班的那个连队的,使得一口好刀,跟小鬼子拼刀耳朵都被砍掉了半拉。我听说,他早年是赵登禹二十九军大刀队的,在喜峰口和日本关东军交过手!”
肖俊平将目光朝向了吴子健,他不记得护送他的那个步兵连里有这么一号人物(其实当时他已经昏迷过去了),但此刻八路军副营长极力为他和独12旅的抗日弟兄开脱,委实令他感动。
“再说了,你也不能算是独12旅的老人儿,”吴子健继续侃侃而谈:“去年你还在孙楚的三十三军参加晋北和忻口的会战呢,阎老西的主力被打散了才流落到独12旅的。真正有血性的军人,在哪里抗日都是好汉——我这个5连,去年在忻口收编了一个央军十四军的炮兵赵野郊,炮打得那叫一个准!这次打伪蒙军的骑兵,一炮干掉了对方的机关枪阵地,三挺歪把子这么夺过来了!”
吴子健说的这一幕,肖俊平倒是亲眼所见,当时他在这间屋子外面的院墙边,居高临下目睹了八路军炮兵摧毁伪蒙军骑兵机枪阵地的瞬间,的确精彩之极。只是他此时才得知,操炮的那个炮手,竟然也是八路军收编央军炮兵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