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车厢里刘五妹的身影令他浑身一震,他瞬间回忆起了这个女人,几天前,张绣是带着这个女人进了他的屋子,而晋军参谋当时认定,这女人不像什么采山货的山民。想不到,这么快她又回来了!
“吴长官,扣住这几个人!”肖俊平低声而急促地对吴子健说到:“我觉得他们有问题。”
吴子健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立刻吩咐旁边的几个战士:拦住那辆大车!
顿时,六七个5连的士兵扑过去,领头的平端着三八枪,站在车头前面挡住了去路,其余的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将大车包在当。
车把式的脸都吓白了,从车沿翻下来,噗通一下跪到了地,嘴里一个劲地嚷嚷:老总饶命,老总饶命!
肖俊平在吴子健的搀扶下,挣扎着从椅子站起,一步一步地蹭到了大车旁,直到这时,吴子健仍不明白晋军参谋要做什么。
“你们扶他起来,不关他的事。”肖俊平看着跪在地磕头如捣蒜的车把式,对附近的战士说到。
这几个战士并不熟识肖俊平,见这个一身外军打扮的人突然发号施令,都拿眼睛去看他们的副营长。吴子健只得重复:
“扶他起来。”
一个战士前扶起了筛糠般哆哆嗦嗦的车把式,而这时,在一旁训练的夏连山也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一幕,立刻带着骑兵纵马奔了过来。
刘五妹一颗心正怦怦乱跳。她当然清楚,这个晋军打扮的军官,是冲着她来的:几天前,这个家伙应该从她身看出了什么破绽,那天她侥幸逃脱了,不料冤家路窄,今天再次狭路相逢。女匪首心里暗暗叫苦:都怪二当家的胡说八道!本来她已经打算走另一个山口回山的,却在白宝元的一番话语之后,放松了戒备!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冰天雪地的,采得哪门子山货?”肖俊平对着大车的四个乘客问到。
吴子健不了解之前肖俊平与车那个女人打过的一次交道,所以仍然静观其变。
车的三个男子,多少都有些惊惶,此刻不吭声,一起去看刘五妹,刘五妹则及时地回答道:“老总,俺们是进山去采山核桃,关门山的山核桃,很有名哩。”
车男人们的这个举动,更让晋军参谋觉得刘五妹有问题:山民很少有女人,而这个女人,显然还是这几个男人的主心骨。
“吴长官,搜他们的身。”肖俊平这回对吴子健小声说到,他已经知道5连的战士不听自己的命令了。
这一来,吴子健却有些犹豫,八路军(红军)常年形成的纪律,一般不搜百姓的身;但他对肖俊平的见识又是相当钦佩的,觉得他这么做,肯定有其道理。
“呃,你们几个老乡,下车亮亮自己身的口袋!”吴子健打了个折。
保镖们又看了看大当家的,这才一个一个地跳下大车,在荷枪实弹的军人监视下,纷纷亮了亮自己的口袋——为怕进入城时遭到搜身,保镖们并不随身携带枪支,所以此刻也不怕。
“你呢?”晋军参谋冲着仍旧坐在车的刘五妹扬扬头:“身的口袋也亮一亮。”
吴子健急了,他果断制止了晋军参谋。他几乎要认为肖俊平应该是看到这女人有几分姿色、才如此动作。
“老乡,你们走吧,我们是八路军,专门来打鬼子的;以后听到这一带鬼子的消息,随时可以向我们报信。”
这回轮到肖俊平一愣:八路军的吴长官,没有买自己的账,他竟然没能看出这个女人有蹊跷!
吴子健一发话,围住大车的战士撤了。晋军参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五妹几个人、再次从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这一刻,他又萌生了离开八路军的念头:自己毕竟还是外人啊,士兵不听他的,这个吴长官,也不总听他的。
而吴子健和二营,马会尝到放走女匪首的苦果了!
二营长冯长治不会骑马,所以他带人从西坪出来的时候,从老乡那里借了一架马车——两匹马拉的马车;冯长治带了四个战士,乘坐着老乡驾驭的马车,在冬天的晋南荒原,奔跑的速度也不慢。
他们到达十几里开外的河口村时,正好遇一辆空驶的马车,从关门山山口方向折回。那是刘五妹一行刚才搭乘的马车,而此时的女匪首,已经沿着山口急匆匆地进入了关门山。
看见营长突然到来,吴子健又惊又喜迎了去:“老冯,咋地,分开这么几天想咱了、跑来请我喝酒?”
冯长治笑眯眯地回应:“想是挺想的,但喝酒得你请我。”
“我请我请,”吴子健看见了老搭档,确实很开心:“你先来看看夏副连长的骑兵!”
这时的肖俊平仍坐在那把宽大的旧木椅子生闷气,冯长治在吴子健的陪同下,来到他的身边,他一时也没做理会。
冯长治知道吴子健对晋军参谋相当看重,于是主动笑呵呵地问:“肖参谋,你的伤势恢复得好吗?”
肖俊平只得强作欢颜:“冯长官,多谢惦记,已经好多了。贵军对我如此照顾,肖某没齿难忘,过两天我要离开了,大家山不转水转,有缘还会再聚首。”
冯长治不由得有些诧异,前几天他带主力刚从关门山里出来的时候,看到晋军参谋已经与吴子健他们相处甚欢,但此刻,肖俊平的脸色却颇有荫翳。
吴子健明白症结所在,于是索性当着营长的面,对肖俊平解释道:
“肖参谋,你别误会,我和战士们绝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但刚才那几个男女,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二营初来乍到,得和这里的百姓打成一片才行,失去了群众基础,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无法立足啊。”
肖俊平禁不住冷笑:“吴长官,我不想多说废话,但我可以用我的一条好腿和你打赌,大车的那个女人,绝非善类!”说罢,径自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势,不再搭理身边的人,专注地去看远处的骑兵训练。
吴子健只好向营长简单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
冯长治此行,是专门来叮嘱吴子健好好约束兵力、不要擅自出击的,同时准备去关门山红星峡看望8连,将二营主力在山外发展的大好势头向他们传达,以鼓舞士气。
吴子健没有料到,短短几天,教导员在西坪会搞得声势如此之大,他不禁佩服刘树做群众工作有手段。但对于营长要求他在河口村也如法炮制,吴子健则不以为然,他说河口这么几十户人家,也没有地主大户,犯不耗费精力去搞动委会和土改,眼下还是抓紧练兵包括训练骑兵是正经。
冯长治也不勉强,他太了解这个老搭档的脾气秉性了:他不认可的事,别人磨破嘴皮子也无用。
“营长,要我说,8连那里你甭去了,赶紧回去配合教导员搞根据地建设,”吴子健心怀鬼胎地说:“我这里离8连近,我亲自替你跑一趟红星峡,把营部的精神传达给他们。”
冯长治是个老实忠厚的人,哪里会猜到他的副营长这时肚子里的鬼主意,想了想,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