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伪装逆袭的目的,不是占领,而是宣示,向大冢联队宣示国军队的依旧存在。因此,战斗一结束,391团的袭者们开始撤退;骑进城门的战马,有几匹在刚才的交火跑散了,再加特务连的人原本没有马,于是不少士兵二人共乘,从北门鱼贯而出。
这场惊心动魄的近战,这样以一种速战速决的方式,消于无形。
坐镇县政府的日军副联队长麻生佐和大队长福田少佐,在最初听到枪声和爆炸声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东城。在他们的脑海,县城东面大榆树山里的支那军残余,始终是城防最大的并且是唯一的威胁。及至在街头巡逻的等兵们跑来报告,说枪声来自北城方向的时候,两个人又都感到了惊疑。麻生佐立刻要福田冈带领手头的一个队,跑步奔向北城。
但福田冈和部下,与先期赶到的街头巡逻分队一样,只看到了硝烟还没有散尽的战场,以及己方官兵横陈的尸体。他当即下令向城头攻击,小心翼翼摸城头的日本兵,依然也只是看见了尸体和血迹——都是自己人的。
城门洞口倒着的几个士兵,身明显遍布着刀伤而不是枪伤,他们当有两个迹般地苏醒了过来。惊怒交加的福田冈,追问奄奄一息的两人刚才在这一带发生了什么,得到的回答竟然是:蒙疆军骑兵哗变,突然袭击守卫城门的皇军!
福田冈不由得大怒——从这支所谓的蒙疆军骑兵团一到来,他看着他们不顺眼,如今,这帮蒙古人竟然胆敢叛变!——他刷地拔出了军刀,对身边的人喊道:
“速去通报佐,第一、第四队紧急集合,包围蒙疆军骑兵团团部!”
福田冈少佐只是一介武夫,即便同为一介武夫的联队长大冢康介,对他也是这么个看法。有勇无谋的福田少佐,听了城门边两个生命垂危的部下的一番话,立刻认定蒙疆军骑兵团发生了叛乱,并暴跳如雷地准备实施弹压。
值得日军庆幸的是,副联队长麻生佐,头脑还较清醒,接到福田冈的报告后,他首先觉得此事过于离:一支从晋北开来的德王的骑兵团,刚刚驻扎丰店几天,会有一个连莫名其妙地反叛皇军,而其他的骑兵却蒙在鼓里、老老实实地呆在城内驻地!
麻生佐接管了福田冈的命令,他让后者带着一个队,立刻封锁北门并重新建立城防,自己则亲自带着一个小队的士兵赶到了杜东强的团部——关帝庙。
杜东强显然被这突发的事变吓傻了:在绥远和察哈尔,他们都向来对皇军言听计从,如今偏师孤旅开到了遥远的晋南,岂敢犯作乱?
麻生佐下令杜东强团长带领副团长以及营连长一级的军官,全部到县政府日军的指挥部集合,实际,是对蒙疆军骑兵团的的指挥系统实施了软禁。在真相没有调查清楚之前,麻生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真相没过多久,大白了。
福田冈带领一个队,迅速关闭了北城门,同时通知南城也紧急闭门;并指挥两个小队的士兵,登北城墙布防,严密监视城外的动静。
与此同时,城内街头的巡逻和搜索也加强了,因为日军并不清楚在北门叛乱的人马,是否都逃出了城。
凡是听到了枪声和爆炸声的城内百姓,起初都有些惊惶,毕竟他们在次的战火里遭受到了极大的涂炭。可惊惶了一阵之后,许多人不禁变得惊喜,他们猜测,眼下的县城掌控在日本人手,那么发生了如此激烈的交火,显然是来自对日军的攻击!谁在攻击日军呢?当然是国军!
邻里之间,悄悄地有人开始互相串连,隐秘却兴奋地传递着消息:国军打回来了!胆大些的,甚至走出家门院门,到街去翘足倾听那枪声和爆炸声。
不过,很快来自北门方向的交战平息了,人们焦虑疑惑地猜测着结局,直到日军的巡逻队冲街头,大家才失望地意识到,日本人并没有被赶跑,看来国军的进攻,失利了。
而在福田冈的两个小队在城头严阵以待的时候,他们突然发现,远远地,一大股人流沿着郊外的公路,散乱着朝丰店走来,走近一段距离后,如临大敌的日本兵惊地辨认出,这一大股人流,正是平日里在丰店进出的蒙疆军骑兵!只不过,此刻他们除了身还穿着蒙疆军的军装,胯下却没有了战马,手里也没有了枪支和马刀。
福田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望远镜视界里,这股手无寸铁的蒙疆军骑兵,个个面容沮丧、步履沉重。日军少佐下令机关枪准备,只待他一声令下,将这伙叛军射杀殆尽!
慢着!——有勇无谋的福田冈大队长,在这一刻也猛地觉察出了不对头:既然是叛军,既然他们刚刚卑鄙地袭击了皇军士兵并逃走,那么此刻这帮蒙古兵(日军对德王手下军队的习惯称谓)又折回来干什么?而且是丢盔卸甲地回来!天底下没有这么傻的人。
这伙出现在丰店北城外的散兵,正是刚刚被央军391团缴械的蒙疆军骑兵连。
化装成蒙疆军的391团人马从山谷里一出发,秦忠孝这边开始了布置,他让一个排的士兵严加看押被缴了械、扒了大衣的蒙疆军骑兵。又派了一个连,在这条山谷连接外面公路的出口处,设下埋伏,准备接应前去逆袭的人马。央军校判定,只要半途不露马脚,那么以百人之众突然近距离袭击几十人的日军步兵小队,会很顺利。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大获全胜的赵木头们骑着马,一路狂奔地赶了回来,在他们后面,并没有任何追兵:这一点也在秦忠孝和参谋长的预判之内。因为事先已经获悉,日军的这个大队在县城里四面驻防,兵力分散得很,且清一色是步兵,行动缓慢。至于城里的蒙疆军骑兵,从战力和快速反应力方面,也很难做出及时的作战支援。
一击而,全身而退(阵亡了三名士兵,遗体都带回来了),缴获丰厚,秦忠孝即刻下令转移——来时以及回撤的路线,都是事先侦察好了的,虽是崎岖山路,好在十分隐秘——直到这时,那帮蹲在地抱着头的蒙疆军骑兵,才被允许解散,军大衣丢还给他们,命令他们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