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三个侦察小组都是吴子健派出去的,所以返回后自然首先向他复命;而每当拿到一个小组带回的情报,吴子健总是先向同住一室的晋军参谋肖俊平通报;肖俊平根据侦察小组的情报,以及自己在独12旅旅部时掌握的动向,对当前这一地区的军情做出了研判,标注在那张夏连山手绘并经过自己修正的地图,交给了吴子健。
吴子健很牛气地在营部会议,亮出了这张地图。
冯长治又惊又喜,差不多要将脑袋趴在地图,贪婪地审视起来;刘树则只看了几眼,对吴子健问到:
“这么说,我营目前所有的军务,副营长还是对那个晋军参谋一无保留地全盘兜出了?”
吴子健心情不错,他不计较教导员话语的不友好成分,而是指着地图说:
“教导员,说句实话,咱们现在这张地图,不阎老西的晋军专业地图差多少!而且,敌军友军的分布,差不多都是最新、最准确的。这个肖参谋,的确不是一般的人才。”
“我已经和营长研究过了,”刘树叹口气,息事宁人地说到:“等肖参谋伤势好转,送他回晋军去。自今天起,我营的情况,不要再向他通报了吧。”
的确,这几天在山脚下,刘树已经此事基本与营长达成了一致的看法。只是看到吴子健与肖俊平朝夕相处,暂时没有对他提起。
吴子健微微一笑:“最新情报,独12旅放弃丰店和城城防,目前下落不明,肖参谋已经没地方可去了。这一点,他自己也清楚得很。”
刘树怔住了,看着吴子健,一时没有说出话来:莫非,这个晋军参谋还真打算留在八路军队伍了?他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营部书张绣与那个肖参谋热烈交谈的场面。教导员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错,相当不错!”一直埋头读图的冯长治,没留意一旁教导员与副营长的交流,此刻禁不住看着地图夸赞起来:“咱们到了关门山之后,一直与外面隔绝,现在好了,这才叫知己知彼啊。”
这张地图的范围,北起君陵,南至晋南的临汾,西起同蒲铁路线,东至关门山。根据图标注,目前,丰店县为日军大冢联队福田大队,城为日军大冢联队主力;另有从太原开来的日军大部队驻扎在城火车站以及附近铁道沿线村庄;城以南的同蒲路依次驻扎着:灵石县央军十七军,韩信岭央军十五军,霍县央军十四军,二战区长官部的临汾为晋军六十一军和七十一师;关门山,为八路军林师二营。另,央军391团与晋军独12旅,目前去向不明,不排除在附近驻扎的可能性。
吴子健解释说,有关央军和晋军的分布,是肖参谋在独12旅时参照二战区长官部的通报回忆的,日军的分布,则是二营派出侦察小组的回报。并且,据肖参谋讲,央军在同蒲路沿线的那几个军,都只是一部而已,并非军主力。
得知了晋军独12旅的情况,冯长治忽然问吴子健:
“老吴,依你看,独12旅没影了,肖参谋会不会留在咱们这?”
由于再一次见识了肖俊平的能力,营长显然又对晋军参谋燃起了希望。
“我觉得问题不大,一来,肖参谋本来也不是独12旅的人,他原先是晋军三十三军的,三十三军被日本人打残了,他才流落到独12旅;二来,他亲眼看见了八路军打鬼子的不含糊,对咱们有好感。”
吴子健一边说,一边拿眼睛同时去看营长和教导员,他注意到,刘树的脸掠过了不易察觉的不耐烦的表情。
冯长治当然也是清楚教导员对待晋军参谋的态度的,他有些讨好地对他说到:“教导员,我觉得,肖参谋如果在咱们营锻炼个半年一年,一定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八路军战士。”
“战士?!”刘树终于按捺不住了:“营长,我还是那句话,他肖参谋一个国军尉,会留在二营当战士吗?吴副营长,你说说?”
吴子健大大咧咧地回答:“为啥要当战士啊?凭着肖参谋的水平和能力,在二营当个连长,应该不成问题吧?”
刘树大怒,立刻要发作——作为二营的政治主官,他不能容忍一个国民党军官来领导二营的一个连,一个排一个班都不行!
冯长治因为之前和教导员议论过这个问题,所以急忙出言安抚后者:“算了,军情紧急,肖参谋的事先放一放,咱们还是抓紧部署队伍吧,七八百号人堆集在一个小村子里,附近又都是敌军和友军,不是长久之计。”
吴子健也觉得一时说服教导员改变对晋军参谋的成见是困难的,好在肖俊平眼下哪也不能去,可以留在自己身边慢慢做工作。
随即,三人根据目前的情况和形势,作出了部署,由营长冯长治、教导员刘树带营部和6连、7连,立即向西坪村转进,6连之前已经到西坪侦察过,对那里的情况熟悉。副营长吴子健,带5连,留守河口村和关门山山口;并负责联络关门山里红星峡的8连。各连首要任务是建立防区,寻找住处;发动当地群众,支持八路军。同时严密监视附近日军动向,未得营部主官集体决定,各连不得擅自主动出击日军。
刘树提出要将无线电收音机带走,吴子健却坚持说:收音机目前零部件损坏,得随时维修才能正常收听,而全营下只有肖俊平一人懂得修理技术,所以还是留在这里更能发挥收音机的作用。刘树瞪了瞪眼,怀疑副营长此言的真实性,冯长治从打了圆场:让肖参谋抓紧时间修,彻底修好后,送交营部。
吴子健得意地笑了。眼下,他几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主力连、防区、晋军参谋、军马、地图、收音机。副营长很满足,接下来,他要甩开膀子大干一场了。教导员从他那笑容里,看出了一些苗头,临行前,他对吴子健警告道:
“吴副营长,切记,没有营部三主官的集体决定,你不得调动任何部队、主动攻击日军!”
营长和教导员,带着6连、7连的人,向十几里开外的西坪出发了,6连次负责侦察西坪的人作为尖兵,提前去打前站。
目送着大队人马消失在南去的视野里,吴子健长舒了一口气;二营副营长向来与教导员意见相左,并且从黄埔军校武汉分校毕业的他,对草莽出身的营长的作战指挥能力也不大满意,所以,此刻这两个人离他而去,吴子健感到了莫名的轻松和亢奋。看看身边的5连长李天林,吴子健得意地冒出一句:
“累赘没了,咱们5连,在这里大干一场!”
“咋干?!”李天林是个有勇无谋的战将,见老连长(吴子健出任二营副营长之前,是5连连长)兴致勃勃,顿时也来了劲头。
吴子健转而又看见另一侧的副连长夏连山,他知道这个部下的心事,走过去用力拍拍他的肩膀:
“连山,你放心,丰店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替百姓报。你姐姐那边,我这两天安顿好了准你的假,你专门去丰店找她。我不信了,几万人的一个县城,找个人家会找不到!”
听吴子健这么说,夏连山的泪水瞬间盈眶,他哽咽着回答:“谢谢副营长……,我不急,先把营地安稳了……”
在夏连山看来,副营长原要动辄讲大道理的教导员,更近人情。
吴子健对5连的防区做了规划,全连6个排,其4个排居住在山脚下的河口村,一部分住进废弃的民房,一部分借住老乡家;另外两个排,进驻山口地带,一部分借住老乡家,一部分抓紧搭建新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