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某点了下头说“或许”，接着道：“我不知道你这份情报的来源经历了什么样的曲折迟至今日才到达你手，那我再问一遍，你确定它来自极地虎的父亲？”

范轩杰有力反击道：“除了江夏这个地方，你认为它还有其他的出处吗？”

乔某摊了摊双手说：“那我请你给我解释一下，它为何迟到了这么些天？按你的说法，三天前应该到了你的手，没错吧？”

犹豫少顷，范轩杰似无奈道：“这个……电稿未加说明，我没法揣度，但这个日子公历的可能性大大超过阴历我可以肯定。”

“你不必先下结论。我可以给你两个揣度供你参考。”乔某伸出手指。“一，这或许是那个男人记忆的某个日子，阴历或者阳历，数十年的光阴记不起来无可厚非。二，当初他给情人过生日，过的是阴历，毕竟这个日子是女方给出的，而他记成了阳历，或许他根本没有阴历这个概念。”

似乎说得通，其实仍是揣度，却让范轩杰若有所思而心动。

“也许都有可能，却没法证明。”他似乎下了某个决心。“若你的假设成立，那没几天了。容我算算……四天以后是阴历二十五号了，呀，这么快呀！”

乔某笑道：“有目标总没目标心里有底气些吧。但无论如何，毕竟是揣测，我……”

电话铃声又一次的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范轩杰取下话筒，仍是霍光打来的。这小子这回长记性了，听到范轩杰的声音后才开的口，口吻次显得更为亢奋。

“老大，你说的那个极地虎也被我逮住了，在我不远处。”

“你确定？”范轩杰显然表示怀疑。

“刚刚进了一处大宅子。且暗有俩人作为掩护或护卫，跑不了。”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很清晰，乔某一声冷哼“狗屁！”

范轩杰叮嘱了霍光几句，扭过头问乔某什么意思。

“人家逗他玩，他还以为自己多有本事，不过给人家又加了一道岗而已。”乔某一脸的不屑。

“你的意思，无论独臂人还是极地虎，都是有意识现身？”

“同一个晚，两拨人同时现身宜昌街头不值得玩味吗？不过是一方玩躲猫猫，一方玩捉迷藏的游戏而已。”

“他们到底搞什么？”范轩杰有些怒了。从武汉到宜昌，日本人和极地虎一直在玩忽隐忽现的游戏，似乎完全不把他这个局人当回事。

这时候的乔某看去他要稍微镇定一些，他跟他分析道：“这个疑似独臂人先是摆出一个走水路去宜昌的局，实际走的陆路，却在刚刚抵达宜昌后迫不及待现身街头，仿佛欲向极地虎宣示他来了。而极地虎则摆出一副我在这儿呢之态随之现身。双方欲在这个游戏证明什么？”

“我在这儿等着你，对吗？”范轩杰似有所悟。

乔某却跳跃式地抛开这个疑问，打开另一扇门：“日本人宣布投降即接受波斯坦公告解除武装放下武器，其军队乃至相关机构则相应放弃所有战斗任务。然而却仍有他们的武装人员在长达半年的时间内对某个目标执行某个特殊的战斗任务，应该被视为剥离了政府行为。”

这时，范轩杰仿佛才大彻大悟：“那你的意思是某种个人行为？”

乔某极干脆地点头道：“对，一种纯粹的报复性质的个人行为。”

“这你总得有依据吧？”范轩杰有所质疑，但希望从乔某嘴里听到。

眼里闪烁着一种笃定光芒的乔某断似自言自语道：“这个点应该落在这个疑似独臂人身。若果真是他，命真硬啊？”

“你嘀咕什么呢？”

乔某对他笑了笑，俩眼睨着电稿王顾左右道，这组数字之谜大致算解开了，这还有个谜呢。假定极地虎身边伴着的女人是你的联络员栀子花，那么他们离开杭州抵达武汉这之间的一大段空白，该如何解释？

第036章偷袭

这天是八月十五日。午，杨老头逮了只大公鸡，让人去河里摸了两条鱼，整了两个小菜在村公所款待极地虎一行五人。这拨人虽神神秘秘，出手却挺大方，租个破房子给人十块大洋，去地下钱庄换储币得好大一摞，够庄户人家吃一月的。

两杯酒下肚，杨老头摆开了龙门阵，从杨庄老辈人逃荒到此地说到他如何当这个村长，又如何被逼当了维持会的会长。没有人插嘴，连栀子花这个活跃分子也是一副兴味索然的神态，杨庄关她何事。老纪倒是时不时插句话，否则太过冷场，拂了人家一片好意。

极地虎面前的酒，他只抿了一小口便放下了。喝惯清酒红酒，乡下的自制酒太辣。百无聊赖之下的栀子花走进里屋，看见桌摆着台收音机，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哟呵”了一声，拧开了旋钮，调到一个正放音乐的台，情不自禁地跟着扭腰甩胯舞了起来。

这边厢跳得正起劲，那边厢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小宋抻过脑袋问栀子花要不要吃点饭。栀子花关了收音机，出来主动替其他人盛饭。

远远的，响起了一片“枪声”，小宋和小易连忙放下碗筷冲出门去看动静，杨老头和老纪也仄着脑袋似辨听着什么。唯有极地虎稍一蹙眉之后断然道：“这不是枪声，好像是爆竹声。”

老纪也马附和道：“对，瞧这声音噼里啪啦的。”

杨老头连连摇头道：“那倒是稀罕了，多少年没人放爆竹了。”

起身站到门外的栀子花狐疑道：“我也听出不是枪声。老杨头，你们这里大户人家娶亲难道也不放爆竹？”

杨老头说声“谁敢”，爆竹声却愈来愈响，且有连成一片之势并夹杂着阵阵喊声，太不寻常了！

突然间，小易旋风般冲了进来，一脸的亢奋和抑制不住的激动，进门结结巴巴地大喊：“日……日本人，日本人投……投降了！”

被他撞了个趔趄的栀子花一把揪住他的领口问：“你弄清楚了？真是日本人投降了？”

小易一把拽住她向门外拖去：“你听，听啊！”

栀子花突然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嚎啕大哭起来。

杨老头冲了出去，刚听了一耳朵，顿着双脚高举双手歇斯底里大喊起来，日本人个狗杂种怂了，投降了，他妈的太好了！

极地虎静静地走进里屋，拧开了桌的收音机，一阵杂音过后，里面传来一个清晰的男声：北平时间1945年8月15日午12点，日本天皇裕仁广播发布《停战诏书》，宣布接受《波茨坦公告》所规定的各项条件，无条件投降。

看似铮铮硬汉的极地虎，一双眼睛里流下一长串无声的泪水。

爆竹声，喧天的锣鼓声也响了起来，整个杨庄沸腾了！人，不分男女老幼，个个都疯了似地蹦啊跳啊喊啊！

杨庄地处通往安庆的一条辅道，十里八乡的一辆辆马车满载着大人小孩，敲着锣打着鼓向安庆城涌去，吵着嚷着要去看看“狗日的”日本小鬼子现在会是个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