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看不惯他高高在做派的老纪当即讽道：“怎么？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打算过你那种喝着红酒吃着牛排的奢侈生活？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某一天沦为叫花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栀子花实在不忍见极地虎末日来临般的那幅情态，遂对他说：“经费这个事总会有办法的，活人不会被尿憋死是不……”

这边厢，保长碰了碰自己的老婆说：“把咱家的二十块大洋拿出来，让他们应个急。”

老婆答应着去了。栀子花也不客气道：“事从权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小女子这里先谢过了，容来日相报。”

然后语气果断地让老纪设法安排走水路去镇江，再经陆路到扬州，第一阶段的终点站为杭州。

老纪和小宋同声质疑，为什么？

一旦脱离南京地区，按照常理，基本逃脱南京特高课的掌控，没必要如此麻烦。

栀子花朝他俩和极地虎飞了个媚眼（其实略有些得意罢）说：“因为我小姨在镇江，我老家是杭州啊！”

什么逻辑！

也是从这一天起，极地虎和栀子花以及三人保卫小组踏了漫漫的逃亡之旅，只是现刻他们尚未意识到而已。

第026章独臂人

这天，是范轩杰入住后勤给他弄的“新居”的第一天，下班时，闵敏和郝静两个女人吵吵着非要他请客，庆贺“乔迁”新居。

范轩杰的心情今天不错。盯着日本人的那一拨传来一个新消息，一名疑似这拨日本人的头领现身汉口街头。而尾随极地虎的老付也打来电话，极地虎已进入当阳境内，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极有可能是宜昌。

极地虎突然离开武汉，走之前干了追踪他的日本特工一票，让范轩杰实在揣摩不出他此举的用意。走走呗，非要跟人家干一仗，是生怕人家追杀你的力度不够还是怎么的？好在老付传来的消息，日本人尚未察觉极地虎的最新动向，未发现他被尾追的迹象。

宴席，范轩杰多喝了两杯，委实这段时间他太压抑了，也因为闵敏和郝静非不饶过他，次在老会宾楼，范轩杰的豪饮让人记忆犹新。散席时，范轩杰已经有些微醺了，霍光开车送他回的新居。他脚也没洗，往床一倒，心想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安逸觉了。

床头的电话铃声把他闹醒时，他还记得看了眼床头柜的小闹钟，十点不到。电话是霍光打来的，把范轩杰送到家后，他直接回了站里，范轩杰说这两天他一直在等本部的一份重要电报。电报并未等到，等来的却是一个噩耗：探长王彦东打来电话找范轩杰，悦来旅店死了一个身带军统局证件的人，他让霍光转告范轩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悦来旅店？正是线报所称疑似日本人首领入住之所！尚懵懂的范轩杰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让霍光随便派个人来接他，他本人仍留在站里，等候本部可能随时发来的电报。

来接他的人是郝静，今晚她的当值。范轩杰一钻进车里便问她，她来了，电讯室呢。

郝静挺正经地回道，电讯室二十四小时有人，她今晚值夜班而已。

临来前，霍光跟她打过招呼，范轩杰头的天晴转阴。

天气阴冷，路行人极少，郝静把车开得飞快，几个转弯轮胎均发出刺耳的啸声，或是炫车技，也或许看范轩杰那张死板板的脸，替他抢时间。

车子在悦来旅店门口一个急刹而停，王彦东依旧在门前恭候，只是脸少了那份悠闲。他见郝静也准备跟进去，劝了句，你最好待在外面。郝静顶他一句，凭什么。王彦东懒得跟她计较，加了一句他让霍光转达给范轩杰的话，那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郝静嘴里“切”的一声，竟走在了头里，却被范轩杰一把拉在身后说，人家是为你好。

他预计，现场状况或许惨不忍睹，所以王彦东再三叮嘱心理准备四个字。

当他们登二楼向现场203号房间走去时，长长的走廊几乎每间屋的门前都有人探出头来。王彦东瞅了郝静一眼却对范轩杰说，当时进房间的伙计吓得惨叫一声晕倒了。言下之意，惊动了所有的房客。

门口有两名警员把守着，他们进去时，一名法医正在后窗口似乎取证。低下脑袋看去，距门口约一公尺的墙壁下以坐姿靠着一名男子，一条杂色毛巾由他的头部至脸部、胸口覆盖着，面部那儿隐隐浸出两块血痕。

范轩杰心里已隐隐猜出是怎么一回事了，遂向身边的郝静喝一声“转过身去。”郝静虽撅了噘嘴，仍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去。范轩杰伸出手去，一点点自而下揭开死者面的那条毛巾。

虽有着足够的心理准备，当范轩杰一眼触到死者的面孔，刹那间，那种毛骨悚然和怒火贲张让他这个见惯了死亡场面的军人、老特工，禁不住心里剧烈地抖颤不已：死者安放两只眼睛的位置呈现出两个暗黑色的窟窿，血流满面！

行凶者彼时是发泄着心怎样的一种恨呐！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室内死一般的静寂，范轩杰迅疾地伸手一捞，一个瘫软的身躯倒进他的臂弯。

王彦东将毛巾覆死者的面孔，帮着范轩杰把昏过去的郝静搀扶到房间里的床躺好了，俩人重新来到死者的身前。

“死者是被一只脚瞬间压迫喉骨窒息而亡，或许尚未遭受到剜眼之痛，也算是某种慰藉吧！”王彦东表述的声音低沉而愤懑。

报警的是悦来旅店的掌柜。入住房间的客人是午抵达的，整个下午一直窝在屋里，晚餐是通知柜台送到房间里的。晚八点四十分左右，一名三十岁下的男子（死者）进入旅店走到柜台前，向掌柜的出示了军统局的证件，让他予以配合。随后，男子换了件伙计的衣服拎着两个热水瓶了楼。

“过了好久，面并无什么动静。我担心会出什么事，让伙计去看看。紧接着在两下叩门声后响起一声惨叫，是我伙计的声音。我赶紧跑去，伙计躺在那间屋的门前。当时我感觉不妙，便拉着一名相熟的房客从开着的门里往里面瞅了一眼。太吓人了，那场面，这得有多大的仇啊！”瘫坐在椅子的掌柜仍浑身发着抖。

很显然，死者一进入房间，便被行凶者识破，第一时间对其下了杀手，一击致命。剜去死者的双眼绝非简单的泄愤，这一点王彦东也表示认可，那么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蹊跷或某种潜在因素。

一个死人是无需多道手续被剜去俩眼珠的，除非对其有着深仇大恨，这一点显然不存在。难道是对极地虎两天前那次行动的报复行为？理由显然也不充分。会否是死者发现了行凶者某个秘密而导致的一种下意识行为？

再次询问掌柜，后者的可能性大过前者：203房间的客人登记时用的左手，貌似是个左撇子，他的右臂紧贴着身体而右手一直插在裤袋里，走路的姿势略显僵硬。

假手——独臂！

这或许是死者致死的原因，他欲探查203房间房客是否独臂人！

第027章不眠之夜

意识到这一点的范轩杰的眉头顿时揪了起来。那名追蹑凶犯其后的死者搭档、另一名他调自本部的追踪小组成员恐已遭遇不测，尽管或可徒劳，他仍立刻抓起房间里的电话，向霍光下达了出动所有外勤紧急寻找该名特工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