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敏给了她小脸蛋轻轻一巴掌：“说重点，大裤衩都跑出来了。”

郝静嘻嘻一笑说：“这样方显得够味儿呀。好了，不吊各位的胃口了。梅副站长跑到箱子跟前，发现里面似有动静，一把掀开箱盖，不由目瞪口呆。诸位可知，他看见了啥？说出来你们也许不相信——一个女人！”

不用她说出答案，从前期她足够的铺垫大家都猜出是谁了，且从他们惊诧得难以置信的表情便可看出，这事意外得不能再意外了——竟有人把伊能庆子送了回来！

“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眼见得范轩杰的面色一沉。

“谁不知您身边带着个边江呀。属下也是担心人犯会被打死才斗胆前来知会一声。”郝静这话颇有些火浇油的味道了。这梅方舟逮着机会揩她的油，烦死了。

“在哪？”范轩杰心头的火果然愈发盛了。

郝静做了个下指的动作闪开身。范轩杰怒气冲冲直蹚而去。闵敏走过郝静身边时伸手点了她一下，她伸了伸舌头做了个怪相。

范轩杰生气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梅方舟这样做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且站里的老人还要看他的脸色，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行为嘛。可当他走近刑讯室门口时，脚步竟然职业性的放慢了。

刑讯室央燃着一盆熊熊大火，衬得室内诸人的面孔略有些狰狞，正对门口的一根柱子绑着一个单衣单褂浑身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人，若非那一头垂在胸前的长发，完全看不出是男是女。

站立在被刑讯人一侧的梅方舟见来人是范轩杰，微微一怔之后趋步前，嘴里刚吐出“处座”二字，范轩杰挥了挥手。

“以后叫我站长。我当你想捡回一些颜面。招了吗？”

“死硬分子。只字未吐。”梅方舟的头第一次在范轩杰面前低下了。闹出这么个动静，却毫无收获，打脸哪。

范轩杰走前去，伸手撩开人犯脸部的长发，确认了一下人犯的身份，对侧立一旁的彭克己说：“把她弄醒，找一身衣服送回牢房去。”

彭克己地弯腰舀一瓢冷水泼在人犯的脸。伊能庆子浑身一个抖颤，一双被打得青肿的眼略微睁开了，蔑视地撩了身前的范轩杰一眼，颇具宁死不屈之风骨。

范轩杰闪开身，沉默着看着人解开绑缚伊能庆子的绳索，架着体无完肤的她往外走去。

“以后这样的事找两个女看守来干。”范轩杰谁也不看突突然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在局本部，押送、审讯、刑讯人犯均有着一套严格的规章制度，基层站点却往往执行不到位，显得他的这番话在今天这样一种场合有些书生气。

在梅方舟不知该如何递话的当口，外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找着由头的梅方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喝一声“怎么回事”，隐隐约约传来彭克己的回话“有只老鼠跑过去，吓着人犯了。”

梅方舟回过身来看了范轩杰诸人一眼，侧过脸交代边江，明天让人弄十几只老鼠来。

边江不明所以地嘀咕了一句，这大冷的天哪儿弄去。梅方舟瞪了他一眼，他忙跑了出去执行“任务”了。

从他脸收回目光的梅方舟将视线转到了范轩杰的脸，自信满满地说：“站长，我保证这娘们明天非吐口不可。”

“或许吧。”范轩杰淡淡一句，负手向外走去，心已猜着梅方舟明日将如何对付伊能庆子的伎俩。

第016章夜探古德寺

范轩杰断然终止梅方舟对伊能庆子的刑讯，是有着他不欲对人言说的隐衷。意外捕获伊能庆子，对其他人而言，只是证实了武汉确有倭寇余孽在活动，但其对范轩杰的意义则不简单在于此，而是基本坐实了他的某个揣测，但这得需要伊能庆子的口供予以最终的佐证。

数日前，他请来局本部的模拟画像专家和急调老付等六位特工来此地，以及他为满足霍光的好心向他所透露的信息，这一切均围绕着一个人——“极地虎”（矢口相一）。

若矢口相一果真在武汉，那他为何来此？且逗留了至少长达十余天？他又为何无视召回令而“云游”在外？而同时期失去消息的“栀子花”是否和他在一起，这样的可能性是极大概率存在的。那么，这两个人在一起究竟为何？

该不会二人间产生了某种情愫而欲“私奔”吧？范轩杰的嘴角咧出一丝苦笑。固然这种可能性也不是不能排除，但若他果真现身武汉，这样的臆想便是幼稚园级别了。

或者他服务于军统期间，同时受雇于别家情报机构，苏俄或盟国——敲门声打断了范轩杰的胡思乱想，他苦涩地摇了摇头，喊一声“请进”，把略萎顿的身体坐直了。

进来的是后勤科科长吴小非，笑模笑样地先问了声，站长，没打扰到您吧？

范轩杰对他做了个有事说事的手势，吴小非说了声“好嘞”，不请自坐在他面前的椅子，把手里的一张纸呈到他的手。

“站长，这是我给您找的一个住处，二层洋房，南北通透，难得的是前院有个小花园。这是平面图，您过目一下。”眼下范轩杰的下塌处是某家酒店。

当下的范轩杰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随意瞅了一眼说，那它了。顿了顿加了一句，远吗？

吴小非手脚麻利地收回平面图，看出范轩杰心情的不爽，站了起来回答说，不远，十分钟的车程。那我布置去了。

看出他的局促的范轩杰苦笑了一下，语气真挚地对他说：“小吴，辛苦你了，请原谅我的……心里事儿太多……”

吴小非哪受得起这个，双手直摆说：“没事，理解，能用到我……”下面的话被电话铃声打断了。他对范轩杰做了“请接”的手势，非常识趣地转身而去。

这个小吴有点儿意思。范轩杰笑了笑接了电话，却于瞬间挺直了脊梁，面露喜色。

电话是老付打来的。他确定，昨日午他见到的那名男子，正是画像的男子。二十分钟前他进了春风客栈，在柜台逗留了五分钟，接着了二楼。

范轩杰有些不敢置信。一个高级情报员怎会如此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藏？不合常理亦有违规矩。正想着，老付说了声“等等”，似乎与某人一阵耳语，应该是他的同伴。然后传来老付懊恼的声音，那名男子使了个障眼法，从二楼的某个窗口溜走了。

范轩杰问了声，是否见到那女的。老付给予了否定的回答。

刚才的疑问再次袭范轩杰的脑海：矢口相一因何滞留武汉？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是郝静。她走路的姿势挺别致，用一个词形容——摇曳生辉，一身旗袍装将她姣好的身材凸显得玲珑有致（军统武汉站光复前期尚未对外公开）。

她的一双葱白玉指呈一纸电，声音极轻柔：“站长，本部发来的您个人专电。”

范轩杰一手接过电稿，神情稍稍一顿，一手打开抽屉拿出他的专用密码本，顺桌面向郝静推去。

“电有些长，你替我译吧。”

郝静的脸当即露出一丝受宠若惊或难以置信的表情。

“您确定？”

“你说呢？”

一股稍暧昧的气氛在俩人间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