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抱怨没仗可打、光坐了冷板凳的近卫炮兵第三师师长同志颇有些尴尬，因为他居然惊讶地发现自己轻装简行，为了尽可能加快行军速度而没带多少的弹药储量，大概率撑不下来这一个小时的炮击。

搁谁都不会想到这么雄厚的火力支援，居然一打就是一个小时。

近卫炮兵第三师的师长同志可以向斯大林同志起誓，自己打过的仗里，就是战役一级的炮火准备，持续整整一个小时的情况都不多见，“这马拉申科是不是故意给老子找难堪？”的念头也不禁油然心生。

他一个师级的战斗，能需要整整一个小时的炮火准备？集团军都少有他这么奢侈！

要知道自己的部队，可是全红军野战炮兵序列里都排的上号的近卫炮兵第三师，受过斯大林同志亲自表彰嘉奖，火力强横到凭这一个师就可以应付得起集团军所需的炮火支援。

实在有些想不通的近卫第三炮兵师师长同志一下子牛脾气犯冲，有心想把电话打到对面的师部去质问一下到底是啥情况，却不曾想这刚摸到电话筒的右手直接被自己的政委同志给一把按了个结实。

“脾气又上来了？你是不是又想一通电话打过去骂街？”

师长同志还没来得及回答，政委同志已经从那张脸上紧接浮现的鼓气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我们师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而轻装简行，炮弹和辎重的携带量连通常状态下的一半都不到。应付不来这样的战局首先就不怪别人，怪我们自己，主要问题出在咱们自己身上。你这通电话要是握着足够的炮弹储备，那我不会阻止你打，如若不然，就形同于掩饰自己的问题，和找借口撇清责任无异。”

身体里流淌着满满暴力基因的师长同志一听这话眨了眨眼睛，稍有那么几秒钟时间回过神来之后瞬间蔫了不少。

政委同志说得对，这事儿要是真闹大了、捅到方面军司令部那里去，这也是自己无法完成实际作战任务在先，光是这一道硬指标就能把自己卡死。仗都打不出个样子来的指战员，还有什么理由给自己找借口、甚至于去怪罪别人？

更何况这问题是因自己而起，事儿更是自己主动挑起，哪个方面军司令员会喜欢这么一号没事找抽的事儿妈手下？还真是一时冲动差点闹出大问题。

“可......”

“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师长同志还没来得及说出第二个音节，掌握抢断技巧的政委同志便再度开口、将之打断。

“再者说，你觉得那马拉申科是什么人？他的两次苏联英雄嘉奖全是斯大林同志亲自签发，朱可夫元帅把他一手提拔起来，华西列夫斯基元帅起草电报，倡议全军中基层指战员向他学习，连瓦图京司令员都对他宠爱有加、命都被他救过一次，你觉得你凭什么跟他掰手腕？凭你的几百门大炮吗？千万别惹错人了，师长同志，这是我唯一的忠告。”

“......”

从事高级政工工作的人没有省油的灯，不能说这些人就专干勾心斗角、背地里使阴招这种事儿，但最起码用“人精”来形容能坐在师级政委，还是精锐近卫炮兵师师级政委这个位置上的人，恐怕是丝毫不足为过的。

被怼的哑口无言的师长同志已经想不出自己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哑巴了半天之后只能吐出一句实在没啥营养的话来。

“那你说，咱们现在改怎么办？就冲这个炮火程度，我们手头的炮弹撑不过二十分钟就会消耗殆尽，剩下的十分钟可就光守着炮弹壳看鸟了，这鬼地方还不一定有鸟看......”

十分钟的时间听起来不多，但如果是一个近卫炮兵师的持续炮火覆盖，这火力投射量的差距可就海了去了，十分钟完全足够影响战斗的胜负成败。自问自己担不起这责任的师长同志是实在没办法，电话都打不成了还让自己咋办嘛？难不成还指望天上掉炮弹给自己白嫖吗？

闻言的政委同志也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也想不出什么太好的办法。

聆听着耳畔间剧烈回响着的炮兵阵地炮火轰鸣，自知时间不多的政委同志主动拿起了电话筒，将之递到了师长同志面前。

“.......打给谁？”

“还用问吗？当然是方面军司令部，给司令员同志如实汇报情况吧，这已经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了，这是现在最好的办法。”

“.......”

当还在观赏西洋景的马拉申科被叫去接听政委同志的无线电时，送话器那头传来的消息直接把咱老马同志雷得不轻。

“啥？炮弹不够用了？这近卫第三炮兵师是干什么吃的？！饭桶吗？炮兵打仗不把炮弹带够，这和坦克冲到一半就把炮弹用光有什么区别！”

无线电这头的马拉申科气的大声嚷嚷，自己的作战计划被突然打乱确实很让人糟心，无线电这头同样是握着送话器的政委同志只能无奈解释。

“不能全怪他们，上级下达的命令太重、时间太紧，他们连通常弹药基数的一半都没带够就仓促出发了，只为尽快赶到战斗位置支援我们。要是他们把弹药补充完毕再上路出发，这会儿你都得不到炮火支援，有利有弊你是知道的。”

“......”

一时语塞的老马同志眨巴了一下眼睛、手握着送话器竟无言以对，好在无线电那头的政委同志并未让这冷场尴尬持续下去。

“瓦图京司令员留了一手，半个团的轰炸机已经更改作战任务从前线机场起飞、正在赶来的路上，用他们来抵消这十分钟的炮火支援。但在这之后你就只能呼叫那些伊尔2支援你了，近卫第三炮兵师需要补给、咱们师和其它几个步兵师的炮弹也差不多了。”

“补给炮弹已经在加紧送来的路上，至多两个小时就能完全恢复炮火支援。在那之前想好仗怎么打，别被这变数误了大事。”

两个小时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要说它短。马拉申科确实感觉这么点时间拿来干德棍肯定不够用的，你要说它长也没问题，得不到炮火支援的两个小时之内任何一个时间段都有可能突发变数。

倘若某一个关键点被突破、德国佬突围，那么马拉申科将没有任何可用的即时支援火力能实施拦截。那些伊尔2的威力是很强大并且能持续打击，但一个必须考虑到的前提是，伊尔2并非是随叫随到，而是存在呼叫延迟。

就冲刚才上一波空袭的响应时间，马拉申科估摸着从呼叫求援到实际空袭开始，这中间最起码需要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这年头的电风扇飞机一个两个飞的都没多快，从前线野战机场起飞到实际抵达战区存在不小的时间差，二十五分钟的时间已经算是够快够给面子了。

“妈的，怎么偏偏越到关键时刻就越掉链子？就不能让老子的计划完整搞定吗？”

心烦意乱的马拉申科除了暗骂一声倒霉以外再没别的什么办法，仗归根结底是要打的，只不过是富裕仗和穷酸仗的区别而已。

尽管失去了一些预想中能得到的优势、出现了变数，但冷静下来的马拉申科细细一想却也并不觉得情况有多么糟糕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