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沐浴在临近正午阳光下的背影，看起来确实有那么点充斥着光辉的味道。

“也许是我给自己定下的要求太高了，我始终想奔向更高的地方看看那里有什么样的东西在等待着我。为此我不惜在我的事业上付出一切，竭尽所能地把所有职责范围内的分内之事做到最好。”

“但...有些时候，最好的定义不能只拿事业上的成绩去加以衡量。这是在你刚才给我说过那些话之后，我才突然醒悟过来的一点，过去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自己的事业里太久太久了。”

“比起以后可以一直前进、直到老去将死时候才被迫停下的事业，有些事情，更加值得我们在眼下为之奋斗，我终于明白了这点。”

面向着窗外兀自开口的科京终于在此时回过了身来，那面带微笑与一脸轻松的表情还是马拉申科所熟悉的那个科京。

“去吧，我的兄弟，去做你该做的事，去帮莫洛佐夫搞定那些他到现在都没能追上我的落后设计。”

“另外，等到我忙完手头这些要紧事，有了个初步的结果之后。我会抽空亲自去莫洛佐夫那边一趟的，我有很多的话要和他当面谈谈。这个在事业和人际关系上都不如我的家伙又倔又蠢，哈，原谅我这么评价他。只是他从来没有主动找过我，还是我主动去找他谈吧。”

谈笑风生的科京能看得出来确实心情不错，连那个一直不肯向他认输的莫洛佐夫都不是那么惦记了。有些事情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确实已经被科京放下，一个真正果决的爷们或许就该如此。

“莫洛佐夫是科什金的亲传大弟子，这个家伙或许脾气不好、不善于沟通，人也比较倔有点死板。”

“但是这个人确实是很有本事的，是一个真正有才华的坦克设计师。科什金死后他能一手主持起中型坦克方面的大局，就足够证明这一点。”

“假如你能给他一些指导和设计思路上的帮助，我相信，他是能搞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来的。科什金当初能重点培养他，我想应该不会看走眼，有时候他的一些设计思路连我都会眼前一亮、带来些启发。”

“只是...嗯，你也知道。莫洛佐夫自打库尔斯克战役以来一直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中型坦克的设计已经严重滞后于战场实际需要，这是摆在眼前的不争事实。斯大林同志多次在会议上点名询问莫洛佐夫进度，催了他好几次了，但是实际拿出来的结果却总是缺乏新意，要么就是无法和德国佬的最新式主力坦克对标、差了不少。”

“我看得出来他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肩上的担子非常重，有时候在莫斯科开会见到他，都感觉他像是刚从牢房里被放出来一样，整个人都操劳地有些萎靡不振。如果再这么下去他的身体会出大问题的，搞不好会像科什金那样英年早逝。”

“去帮帮他，别让他在完成自己该干的事之前就把身体弄垮了，那样的话就算战争结束我也没有竞争对手了。他手底下带的那些毛头小子徒弟可没有能和我较量的，真是这样就太没意思了，会让我失去创新向前的动力。”

有一说一，科京这家伙也是个嘴上不服输的人。

即便是心里早就同意让马拉申科去帮莫洛佐夫一把，但这嘴上仍然是毫不留德地给自己立了个所谓的竞争对手，马拉申科对于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无奈摇头中一笑代之。

“这大概是我近期听到的最好消息，我是认真的。

“我们祖国的两位杰出坦克设计大师，终于打算要合作了。哦，天哪，我向斯大林同志保证！要是被那些德国佬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准会被吓尿裤子的！因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将直面真正的红军钢铁洪流全部实力，连晚上做梦都会笼罩在恐怖当中。”

“见到莫洛佐夫以后，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地方吗？”

“没什么需要你注意的，反倒是他得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毕竟你现在可是祖国的大英雄，他莫洛佐夫没资格对你指手画脚或者招待不周。”

“要说真正需要注意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自打库尔斯克战役以来，各种责任和重担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比起以前，现在的他显得有些性格古怪，偶尔爱发脾气，对错误的容忍程度也比以前低得多，不过我觉得这和你应该没有太大关系，倒是他手下的人经常倒霉挨骂。”

“没有太大关系？你确定吗？要是连我也挨骂怎么办？”

“哦，性格古怪又不代表他失去理智，他还知道自己是谁，同样也知道你是谁，放你的心随便去好了。”

望着车窗外如幻灯片一般不断飞速闪过的景色，马拉申科到现在都能回想起这些科京和自己所说的话。

现在的莫洛佐夫会是个啥状态呢？

疯疯癫癫？傻得有点冒烟？亦或是两者都有、各占一点？

也许吧，反正现在随便乱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说等真正见到莫洛佐夫之后就真相大白了。

“应付他总不会比应付德国佬更难，科京说的没错，先去见了再说。”

自己是去帮莫洛佐夫的，找这么来看似乎也就没有太多的理由要提心吊胆。

要是连带着好意来帮忙的人都拒绝的话，那这个人大概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怀着如此这般有些忐忑的心情最终走下了火车、抵达终点站，不习惯带着随从出行的马拉申科就一直这样独自一人飘来荡去，很多人看了都觉得奇怪，虽然马拉申科自己并不在乎这点。

莫洛佐夫领导的第二设计局，与科京所领导的第一设计局直线间隔并不算太远、同在下塔吉尔地区。

当初德国佬打过来、前线上统一往后方撤离的时候，斯大林同志亲自下令把科京和莫洛佐夫各自的团队撤到了这里。也许是出于让他俩挨的近一点能方便合作的意思，又或者是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竞争压力、好将此转化成前进的动力，也说不好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不过就现在来说，当初的这些为什么搁今天显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马拉申科即将要干的事会有什么结果、造成什么影响，这才是问题的重点。

科京曾向马拉申科提议：应该在出发之前先给莫洛佐夫通知到位，好让莫洛佐夫到时候派人去车站接他，免得他人生地不熟地到处乱跑、找错了位置。

不过马拉申科倒是把科京的提议给拒绝了，理由是老马同志想不动声色地去看看莫洛佐夫到底在设计些什么，可以说是个惊喜或者意外吧，总之莫洛佐夫对于马拉申科的到来确实是毫不知情的。

而现在，刚下了火车不久的马拉申科就独自一人地站在站台上，左手提溜着自己的行李箱、右手拿着从科京那儿获得的地图，上面清楚标注了到莫洛佐夫那儿该怎么走的路线。

不过这年头的地图可远没有后世卫星拍摄的地图那么好使，纵使马拉申科已经习惯了看前线地图、辨识能力很高，但是这七绕八拐、纵横交错，并且还是第一次看的城区地图仍然是把咱老马同志整了个晕头转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