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开国防军与党卫军之间那根深蒂固的对立、彼此看不顺眼和互相瞧不起不谈，身为国防军上将的施特莫尔曼确实得承认。维京师的这些外籍士兵身上有着一名优秀士兵最重要的东西：时刻保持高昂状态的士气和坚持战斗到底的顽强战斗意志。

而这，恰恰是兵员素质已经在直线下滑的国防军部队所最缺少的东西。党卫军那种本来被国防军所瞧不起的洗脑式征召和训练模式，现在看来确实有其强大之处。

但不论赫伯特那家伙在下属和士兵们面前如何去说、再怎么扯谎吊皮，该明白的事儿和道理全都是一清二楚的施特莫尔曼却没有被忽悠到丝毫。

胡贝的第一装甲集团军被外围阻击的俄国佬死死拖住，不得寸进半步。南方集团军群司令、号称德意志战神的曼施坦因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着急上火，催促着赶来救援的部队加紧攻势、打破俄国佬的包围圈，但是无论怎么催促、加派急令却依旧是没有半点效果。

意外收到了来自瓦图京投降建议的施特莫尔曼，本打算着通过谈判拖延的方式来争取个两三天的时间，看看这两三天的时间里前来救援的德军还能不能创造奇迹。

也许元首在电报里向自己做出的承诺，就代表着会有更强力的增援加派到位，或许一切又真的是希望尚存，只要自己能率部坚持住就能迎来奇迹降临的时刻。

就在几分钟以前，还没见到的施特莫尔曼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却真的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在见到了作为谈判代表前去和俄国佬交涉的魏克特上校本人，并听到了那坏的简直不能更糟、但细细一想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之后，已经被捻灭了心头最后一丝希望的施特莫尔曼反而释然了。

是啊，一切的幻想从一开始就不切实际，所谓的希望或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所有的想法和可能性搞不好真的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俄国佬都把战事顺利推进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又要在如此关键的节骨眼上听信敌人的谗言，原地停下脚步、什么也不做地静坐三天时间？俄国佬又不是傻子。

“呵，是我想的太过理所当然了，一时被求生欲和希望蒙了双眼，这才是俄国佬该有的回复和态度。”

望着自言自语中兀自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施特莫尔曼，面带惊慌的魏克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什么是好。

劝说施特莫尔曼向俄国佬投降？

不行，即便最终的结果真是这样，这话也不应该由自己来说，而是让施特莫尔曼亲自做出决定，随便乱说话的话可能会出大问题。

但劝说施特莫尔曼战斗到底似乎也不是个好主意，魏克特上校打心底里觉得事到如今已经拼尽全力了，所有奋战在切尔卡瑟战区的被围德军部队，到现在已经尽到了一名军人该尽的义务、恪尽职守。

仗打到这个份上还打不赢不是德军不努力的问题，而是对面那群俄国佬的实力实在是呈碾压态势，说白了就是“非战之罪”。在此情况下既然已经看不到胜利的希望，那么投降也并非是一件不可以的事。

所有该做的尝试都已经努力过了，结果现在还是这幅结局，就冲这架势要是再打下去也还是一样的结果，白白送死可真不是什么多好的主意。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魏克特胡思乱想的表情没能逃得过施特莫尔曼的眼睛，起身以后看了魏克特一眼的施特莫尔曼现在正面向窗边。

“我...我...将军，我是在想难道我们真的就要无意义地死在这里吗？即便战斗到底的结果也仍然不会有任何改变，您是清楚这一点的。”

魏克特上校终归没有把话挑明了说的勇气，到头来还是以这种近乎于是暗示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施特莫尔曼依旧站在窗前、凝视着外面的夜景，没人知道这个掌握着三万多被围德军残兵命运的国防军上将心里，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是过了多长时间的良久以后，依旧面朝窗外的施特莫尔曼终于再一次缓缓开口。

“从我们穿上这身军服的那一天开始起，我们的命运就不是由我们自己掌握了，魏克特，我想你应该清楚这一点。”

“.......”

施特莫尔曼的语气平淡如止水一般波澜不惊，但在魏克特听来却是堪比惊涛骇浪。

“完了，看来还是打算要死战到底了。”

魏克特上校想要活下去吗？

当然，如果能活着的话又有谁想去死呢？

只是此时此刻的魏克特上校依然记得自己还是一名国防军军人，在遵从自己的个人意志之前先要听从上级的命令，施特莫尔曼的手中掌握着他的命运。

说完这句话的施特莫尔曼没有再凝视窗外夜景，而是选择面朝着魏克特缓缓转过身来，他想看看自己身后的这名部下此时此刻到底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是不是感觉我很残忍？仅仅一句话就轻描淡写地决定了三万多人的命运、把他们推向死亡的深渊。”

“.......”

魏克特还是没有说话，此时此刻的真实内心纠缠于理智和道义之间在漩涡中翻涌、不知到底该怎么做是好。

如果仅仅只考虑个人想法，魏克特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是肯定的。施特莫尔曼没有资格替所有的被围德军士兵做出选择，不是所有的人都想要遵从元首的命令。他甚至想过要把这话讲出来、当面大声地告诉施特莫尔曼，即便这样的想法只有短短一瞬。

但理智告诉魏克特，自己不能够这么做。

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施特莫尔曼只不过是遵从军人应尽的职责，去遵循元首亲自下达的命令。不论这命令在现在看来有多么荒诞可笑、几乎不可能达成，但命令就是命令，军人要做的只是像机器那样去执行即可，就这么简单。

眼见一脸纠结的魏克特说不出话，双手插兜开始独自徘徊踱步的施特莫尔曼兀自接过了话、缓缓开口。

“我会给所有人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他们不单单是德意志的军人、元首的士兵，还是父母的儿子、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为了所谓的职责和荣耀而强行把这一切从他们身上永远剥夺，至少我本人没有这个权力，元首也没有。”

原以为自己已经想到了施特莫尔曼会说些什么的魏克特，一听这话立刻整个人一愣，他万万没想到施特莫尔曼最终做出的，居然是这么一个“折中”的办法。

“将军，这....”

没等魏克特酝酿好接下来要说的话、把话说完，并不打算就此让出话语权的施特莫尔曼继续兀自开口。

“所有被围的部队可以自行选择继续战斗或是突围，又或者向俄国人举手投降，权力会下放到每一个步兵班、每一个士兵手中。当然也包括你，魏克特，遵循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做决定，从现在开始起我已经没有任何命令需要你去执行了，你是真正的自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