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申科没心情理会那群德军战俘的胡思乱想，任谁在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一坨屎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

稍微能懂点德语的伊乌什金基本明白方才那通对话的是何含义，并且他也理所当然地强烈支持自己的车长同志这么做，只不过还有一点疑问萦绕在心头尚未解开。

“你是怎么知道这德国佬是个狂热分子的？我差点就被他那外表给欺骗了，老实说就算他穿上士兵的衣服混进战俘队伍里，估计都不会被我们给找出来，除非他想自己暴露。”

马拉申科当然不是靠随随便便地臆测判明了对方的真实身份，但如果要说这一定是百分百判断准确其实也不然，不过马拉申科确实有能说服自己去相信自己所做判断的理由。

“这帮呐粹法希斯狂热分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比尸臭还难闻一百倍！让这帮反人类的杂种活着都是对正义的践踏，以后俘虏里但凡有这种狂热的疯子大可以直接击毙，不用审问！”

“所有人都要记住，这帮杂碎正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干的肮脏龌龊事儿，比你们的伦理道德承受极限还要突破百倍不止！对他们的仁慈就是犯罪，是对祖国和人民的犯罪！”

马拉申科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有点吼霸全场的歇斯底里，站在一旁的瓦洛沙大尉甚至有点搞不清楚马拉申科为什么会这么愤怒，这太突然了。

纵使伊乌什金和瓦洛沙大尉的关系不是太好，不久前在顶楼发生的小插曲谁都没有忘记。

但也许是为了小小地装一个逼、展现一下自己对车长同志有多么了解，不吭不响的伊乌什金在马拉申科转身离去之后，径直迈步悄悄来到了瓦洛沙大尉的身边。

“别那么一脸不解，同志。如果你知道苏联英雄这份荣耀的背后隐藏了什么，知道他在此之前都失去了什么，你会理解他的，这并不奇怪，相信我。”

伊乌什金的小声话语与马拉申科的迈步前行同时进行。

也就是在这时，已经连续多日没有降雪的天空中，却突然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雪花，飘落融化在了马拉申科的脸庞之上有些突如其然。

“雪...又下雪了......”

口中呢喃的马拉申科抬起头来仰望着头顶灰蒙蒙的天空，战争的硝烟与混杂着血腥味的刺鼻味道依旧盘旋在这座城市的头顶，在一切即将迎来重点并就此结束的征兆之下仍然迟迟不愿离去。

“给我脖子上挂“这就是下场”的牌子，下辈子再试试吧......”

已经没有理由继续逗留下去的马拉申科正准备回到自己的坦克里，预料之外的事情却在这时突然发生。

“军官先生，我...能给我点吃的吗？我已经一周都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了。”

停下了脚步、表情凝滞的马拉申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望去，看见的是一名估计徘徊在二十岁左右年龄的年轻德军士兵，连头顶的头盔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在朝自己伸手祈求的模样。

押解着这名德军战俘的红军战士听不懂这德国佬在鬼话些什么，但是这不经允许就突然冲着旅长同志说话的毛病却是不能惯的。

抡圆了胳膊高高举起的枪托正准备落下砸在头顶，冷着脸朝这边投来目光的马拉申科突然开口出声。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不会像杀了刚才那个杂种一样杀了你？还敢伸手向我要吃的？”

五感因为过度的饥饿都已经有些麻木了的年轻德军士兵，并不知道那个可以把自己一击拍到在地的狠劲枪托，就突然停在了距离自己后脑门不到二十公分的位置。

寒风一吹有些摇摇欲坠的年轻德军士兵看起来几乎站立不稳，眼看就要被大风刮倒。

马拉申科很好奇这样的身体如何被派到前线上来打仗，同时也对德军的后勤有多么糜烂有了一个更加清楚的认知。

“我...我，我觉得如果真是这样怎样都会死，还不如拼一下希望。我受不了饥饿了，这比死了都难受，如果继续饿下去不如被一枪打死，这比饿死要短暂多了。”

不置可否的马拉申科上下审视了这名德军士兵一番，稍微有点佩服对方的勇气，但同情心的泛滥却并不值得被随意使用。

“会有人给你安排工作的，和你的战友们一起。”

“努力干活，所有人都能得到一口吃的，饿不死的愿望是可以得到满足的。”

马拉申科不在乎刚才那波德军是否是被专门派来阻击自己，亦或者只是纯粹地无意中遇到，当然也没兴趣知道，这对马拉申科而言并不重要。

眼下的马拉申科唯一在乎和想做的事情，就是以最快的速度把保卢斯这个混蛋从他苟且偷生的司令部里给揪出来们，令其成为红军的阶下囚束手就擒。

只有这样，这场已经根本没有意义、已然分出了胜负的战争才能画上休止符走向终点。结结实实打了一场跨年烂仗的马拉申科也能有机会好好休息、喘息一下。

保卢斯这个混蛋一日不除，马拉申科发誓自己一日连睡觉都不得安生，尽早结束掉这一切是眼下必须去完成的事情。

通向最终胜利的道路并不好走，这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比马拉申科预想中的还要复杂一些。

砖石碎屑大量垮塌倾倒在路面上令人烦不胜烦，走走停停的坦克队列有时候甚至需要用主炮开路，装填高爆弹轰碎那些拦路的大块废墟，才能勉强开辟出一条能让is1重型坦克得以碾压通过的道路。

从踏上这条破烂不堪的道路那一刻开始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小时，越着急赶路发现自己速度越慢的马拉申科不停地撸袖子看表，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的模样即便是熟悉马拉申科的伊乌什金看了都不禁连连摇头。

“距离天黑还有足够的时间，按照你的描述我觉得我们只需要一次冲锋，就能把保卢斯那个老混蛋吓得屁滚尿流、举手投降。我觉得你不用这么着急，时间对我们来说还算足够。”

尽管伊乌什金的话不无道理，但这仍不足以抵消马拉申科心中深深的焦虑。

“我不是预言大师，别把我的话当成百分百会实现的真理。谁都不确定保卢斯这个混蛋是不是会顽抗到底，要知道我们现在连前面还有多少敌人、保卢斯身边有多少卫队都不知道！并且我们已经没有退路、没有援兵，如果德国佬发动反突击的话，我们的下场不会太好。”

是的，即便有来自后世的绝对预言支撑，马拉申科的心中仍然充满了疑虑与不自信。

初入卫国战争的马拉申科曾经满心欢喜地以为，凭借自己从后世带来的提前预知，想在卫国战争中活下去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但伴随着事态的不断延伸发展，马拉申科渐渐开始意识到自己错了，并且还属于错的很离谱、很天真那种。

时间的齿轮不是一成不变的，这是一部可以调节、可以被非常细微的小事随意影响到的史上最精密机器。

谁改变了过去，谁就永远改变了未来。

那些闲得蛋疼的哲学家无意识的调侃和无病呻吟，马拉申科打死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身上化作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