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比中了头彩一般的兴奋表情立刻跃然脸上。
话音未落的亚当上校注意到,露出一脸神情振奋模样的人不光光是这位带队的年轻少校,与之相似的还有其身后那一大票警卫队的士兵和基层军官。
窃窃私语的面容上个个都带着异常兴奋的表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之间满是士气瞬间高涨一截的兴奋。
“曼施坦因元帅可是进攻大师、元首亲自赞誉的塞凡堡征服者,有他在我们一定没问题的,那些俄国佬肯定不是曼施坦因元帅的对手,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座该死的城市了!”
“感谢元首,感谢上帝,感谢曼施坦因元帅!我...我简直都快哭了!”
“我们有救了,能回家了!这是我今年以来听到的最好消息,我发誓!”
士气虽然高涨了不少,但依稀能够听到人群里传来类似话语的亚当上校,内心中却陡然间萌生了一种难言的凄凉。
曾几何时,由保卢斯带领的第六集团军,还是元首口中那支“向天空发起冲击”的国防军最强野战集团。
这支代表着国防军野战部队至高战力的凶悍集群发誓要碾碎斯大林格勒,让这座以邪恶布尔什维克匪首命名的城市,陪着那群负隅顽抗的俄国蠢货们一起殉葬。强大不可抵挡的攻势有无数次几乎快达成了目标,但是每一次却只差那么一点点便功败垂成。
曾经对胜利满怀信心的军人们,如今却变成了仅仅只是听到有可能活下去的消息,就一个个高兴地像得到了自己理想生日礼物的孩子们一样,就差原地手舞足蹈高唱一曲赞歌。
与之相比,曼施坦因元帅那封本可以起到正面作用的“坚持住!我们马上去拯救你们!”回电,放在眼下于亚当上校自己看来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越想越糟糕的亚当上校缓缓摇头踩灭了丢在脚下的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风衣加身的保卢斯就在此时从悠长黑暗的隧道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护卫在这位第六集团军司令身边的一众随行人员和卫队很快启程而去。
事到如今还掌握在城中德军手中的防区已然所剩无几,从城外发起强大攻势的苏军正如德国人去年所做的那样如出一辙,仅仅只是打了个颠倒、调转攻守双方。
被彻底包围后关门打狗的保卢斯行走在残垣断壁的街道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味道的凄凉。就连视察那些刚刚被紧急召集起来的士兵时,也依旧是一脸与胜利丝毫扯不上关系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少尉!继续团结大家的勇气,我们能够最终走向胜利。”
嘴上说着言不由心的话,硬挤出来的一抹微笑就算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肯定比哭还难看,保卢斯感觉正被自己握着右手鼓励夸奖的这名少尉笑容,至少要比自己好上那么一丁点。
“保卢斯司令,请求发言!”
刚刚松开了第一排第一个少尉右手的保卢斯还没来得及抬腿,一名从至少第三排士兵队列中高高举起的右手,紧接着就跃入了保卢斯的视线之内。
“出列,允许发言!”
保卢斯不假思索地开口回话,举手的那名士兵也是同样不假思索地挤出队列来到了面前,紧接着脱口而出的话语同样也是不假思索没有丝毫犹豫。
“保卢斯司令,您能给我一片面包吗?我已经连续一周每天都只领到一片面包了,别说是拿起武器为元首而战,我现在已经饿到连军姿都快站不稳了。”
出人预料地,本应该被大声训斥甚至于直接赶走的场景却格外地诡异寂静。
面前这一百多号人一个连的士兵和军官,竟然没有一人站出来说一句反话,甚至于连个吭气的人都没有,虽是室外场景却格外寂静到几乎令人心慌。
一阵猛烈的夜风陡然吹来,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的保卢斯,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集结队列似乎齐刷刷地顺着风吹的方向摆了一下、站歪了身体。
身披司令之职的保卢斯,第一次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说些什么是好,因为他的口袋里真的连一片面包片都没有了。
保卢斯最终什么都没能做到,他既给不了饥寒交迫中的德军士兵以承诺,也给不了他们一块能压下去一点饥饿感的面包,于风中迈步离去的保卢斯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没有用的废人。
“我们真的一点食物都没带来吗?”
面对保卢斯那已不知是第几次的疑问,同样陷于深深无力与自责感当中的亚当上校摇了摇头。
“司令部也已经快要断粮了,保卢斯司令。我们手里只剩下足够司令部全体人员吃三天的食物了,三天以后要是还没有办法的话大家都得饿肚子,甚至也包括您,保卢斯司令。”
第六集团军司令部人员众多养活着一大票各司其职的军人,这几百号人一旦断粮可就相当于一个人的大脑缺血,往坏处说这是对整个集团军都有致命影响的,但是听到这些话的保卢斯真的很怀疑,自己这帮人到底还能不能撑得过这短短的三天。
破败的废墟街道上异常寂静、四下无人,就连老鼠在黑暗中寻觅食物的声音都听不到一丝,就更别提那些愈发难以对付的俄国人了。不过保卢斯心中的猜测,却指向着是不是连城里的老鼠都已经被集团军的士兵们抓着吃光了?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切切实实的摆在眼前事实。
就在刚刚走进防守的那栋小破楼里视察的时候,保卢斯清楚地看到,放在楼梯拐角边上的一个破烂头盔里,有一堆明显是有人手动用工具剥皮去骨后的小动物骸骨堆在里面,感到好奇的保卢斯甚至还专门停下脚步、俯下身来仔细看了数秒。
小动物的骸骨不止一种,看上去有猫有狗不说、甚至还有一颗一看生前就是尖嘴猴腮模样的体积不小老鼠头。
所有的骸骨都已经没了血色的痕迹彻底白骨化,盛在钢盔里堆得满满当当简直像是要溢出来的模样,而至于这些剥皮去骨后的动物残骸肉身最终去了哪里,看过那群几乎不像是德意志军人的饿死鬼们后,保卢斯心里已经有了非常确切的答案。
“也许明天...我是指天亮以后,亚当。也许天亮以后那些俄国佬就会打过来,到时候我们该怎么办是好呢?我想要履行我对元首的誓言,但是不该所有人都别无选择地走上这条路,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够选择自己最终的结果。”
虽然有些不太愿意面对,但亚当必须承认保卢斯说的是事实而且应该去仔细考虑、认真对待,否则要是等到俄国佬真正打过来的时候再去考虑这些事情可就为时已晚了。
并没有直接回答保卢斯的问题而是认真地杵在那儿像是深思熟虑了一番,再度开口的亚当所给出的回答并未能终结保卢斯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