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申科看上去一脸轻松外加信心十足,瓦图京自然知道一支部队的军事主官能有这样的乐观心态是件好事,但是该敲打一下防止骄傲轻敌的地方还是必须去敲打敲打的。
“我要提醒你,马拉申科,上一阶段攻势中调配给你作为协同部队的两个步兵师,现在可被你远远地甩在了几十公里开外。遍布积雪和坚冰的越野路况非常难走,以这两个步兵师的机械化程度,至少要等快天亮时才能和你会合,你可不要忽视了这一点。”
来自瓦图京的善意提醒说的没错。
在朱可夫的亲自关照加持下,近卫第一重型坦克旅的战斗部队机械化程度近乎达到了百分之百,而后勤部队的机械化程度也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仅仅只是那些运输零部件和一部分次要补给品的后勤辎重部队在使用骡马运输。
其余的部队不是装甲车坦克就是卡车吉普车代步,尽管轮式车辆的型号比较复杂有些东拼西凑,充斥着美国援助法案支援送来的卡车和苏联自产的卡车,部分苏联自产的车辆甚至还能找到1936年产的老货。
这无疑加大了卡拉莫夫所率野战维修营的工作量和工作难度,但机械化程度被拔高到如此等级却无疑是一件好事,一口气连夜狂飙猛进一百多公里的马拉申科已经充分体验到了这种畅爽十足的感觉。
不过相应的问题也随之产生。
马拉申科自己的近卫第一重型坦克旅倒是跑的飞快,但那些机械化程度比德军还低的苏军步兵师,可就无论如何也跟不上马拉申科的进攻节奏。
之前的第一阶段进攻还好说,毕竟突击距离短还能打出勉强跟上的有效配合。
但当马拉申科为了把朵拉二小姐这个瓜给强扭了解渴而狂飙猛进一百多公里以后,伴随着近卫第一重型坦克旅的随行步兵除了马拉申科自带的那点以外,就只剩下坦克后面驮着那“骗来”的一个轻装步兵营了。
配合进攻的步兵数量相当不足,瓦图京正是想提醒马拉申科这个极为关键且重要的一点。失去了步兵掩护的坦克等同于唇亡齿寒,瓦图京相信在朱可夫口中评价相当之高的马拉申科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一言不发的瓦图京在静静等待着马拉申科的回答,而稍事思考后的马拉申科倒也没有让瓦图京失望,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坚定答案。
“我决心带部队试一次,至少是尝试性地打破僵局来撕开敌人的防线。如果不去亲自试探的话永远不知道敌人的防御布置是如何,兵力到底是强是弱。”
“战略优势牢牢把握在我们的手中,司令员同志。我会根据我所遇到的战场实际情况做出最合理的战术安排,就像之前我所指挥的每一次战斗一样,这件事情上您可以百分之一百相信我,我会向您交出一张最接近完美的答卷。”
马拉申科能清楚认识到战略优势在己方手中,同时也没有忘记自己对敌人的虚实还一无所知,决心先以试探性的进攻来尝试打破僵局。
绝对完美定义下的事物几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只是诸多无限接近于完美的事物,而马拉申科给出的回答在瓦图京自己看来显然属于后者,这当然已经足够。
从马拉申科的眼神和回答中能够感受到绝对自信的瓦图京选择了报以信任,浑圆的大手摘下了厚实的冬季手套落在了马拉申科的肩膀之上。
“去为红军带来胜利,马拉申科同志!把德国佬最后的希望彻底碾碎在这个叫卡拉奇的地方。”
在夜间赶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天还阴沉沉的情况下就更是困难,看不见半点月光的漆黑大地上只有沉重履带碾过积雪的咯吱咯吱声,伴随着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响彻耳畔,听上去就好像是黑夜的低语一般令人感到有些不大舒坦。
前锋第一梯队的打头一辆is1重型坦克里,双臂抱胸低沉着脑袋的马拉申科已经看上去有些困顿,位于马拉申科正前方炮手位置上的伊乌什金则在一个人抽着闷烟。
昏暗的坦克内部光源只够驾驶员谢廖沙看清楚操纵杆驾驶坦克,百般无聊的伊乌什金除了抽烟以外没有任何其他能做的事情。
“睡着了吗?”
双臂抱胸蜷缩着身体好让自己的姿势舒服点的马拉申科抖了抖耳朵,他知道伊乌什金这是在朝自己发问。
“还没,噪音这么大怎么可能睡得着,休息一下准备战斗罢了。”
随手将烟灰弹进了身旁一发找防空部队要来的37毫米弹壳烟灰缸内,嘴角弧度轻轻向上一扬的伊乌什金显然毫无睡意。
“那就别闭着眼睛装模作样了,来一块儿抽烟。”
听闻伊乌什金提议的马拉申科皱了皱眉毛。
最近这段时间马拉申科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大不如前、肺部负担似乎也越来越重,长期大量吸烟带来的身体危害已经渐渐凸显出来。
虽然这种程度的危害对于这幅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人高马大强健躯体来说无关紧要,但在后世时原本几乎是一根烟都不碰的马拉申科,还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对继续顶风作案抽烟有些意识上的抵触,抽烟对身体危害极大的理念可以说早已深入人心。
“嗯?接着啊,要我塞到你嘴里吗?”
马拉申科轻轻睁开稍许发沉的眼皮,看到的是伊乌什金转过身来正在朝自己递烟的人畜无害表情。
“......”
抽还是不抽,这是马拉申科当下正在思考的问题。
也不知是怎么的,盯着面前这根伊乌什金伸手递上烟卷的马拉申科,忽然无意识间想到了来自自己前世的一些话语。
“爸,别抽了,一天两包你也不怕把自己抽死。”
“抽死?你小子一天就会咒你爹!上了战场还能活着回来的人不能戒烟,战友拿命帮你换来的抽烟机会,你说戒就戒了,以后下去了都得被揍成孙子!”
干坏事儿的人总会给自己找些歪理申辩,马拉申科当初听到这话时是这么吐槽认为的。
但是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后才会明白,那些听上去歪的不行的歪理实际上也并非是全无道理。内心的创伤有时候需要常人眼中的毒物才能够有所缓解,即便服毒者明知自己吞下去的东西是最终会致死的慢性毒物,但却依旧能义无反顾。
活着,并不是一件太过于幸福的事情。
“把火给我......”
“你自己的呢?”
“口袋里,不方便掏,把你的借我用用。”
咔哒——
烟丝在雾气弥漫与火光照耀下丝缕燃烧,内心中已然有所触动的马拉申科,已经能够基本理解自己老爹那句半开玩笑的话里有何种特殊的味道。
透过面前飘荡的烟气,马拉申科仿佛能够看到昔日里那些曾经陪自己一同吸烟说笑的熟悉面孔,只是那些面孔却早已被尘封进了这冬日里的白色相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