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自估摸着距离最后的紧要关头已经相距不远的彼得罗夫政委召集了团部所有人员,这些几乎从未直接参加过战斗、占据绝大多数的团部非战斗人员,却已经猜到了政委同志这时候召集他们是为了什么。
要说心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意志再怎么坚定的人在面对可以预见到的死亡之时,都会多多少少产生一些无可回避的胆怯。
马拉申科如此、拉夫里年科如此、彼得罗夫政委如此、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的各个车组们如此、团部的非战斗人员们自然也是如此,一切追根溯源只因人心的无可违背规律和所谓的暗示本就如此。
区别,仅仅在于那刚毅的灵魂能否在心中战胜这股胆怯操纵意识去控制身体而已。
“马拉申科!小心,你的10点钟,德国佬冲过来了!”
战至此时的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里依旧装备有车载电台的车组早已所剩无几,马拉申科和拉夫里年科的团长及副团长座车各占一辆。
兼顾着自己的战斗还时不时照看一下马拉申科这边相互照应的拉夫里年科,眼下正手握送话器扯开嗓子向着马拉申科出言大吼。
好在正手握车长潜望镜搜寻目标的马拉申科听到了这一嗓子熟悉的河东狮吼,并由此及时做出了反应,在将车长潜望镜对准拉夫里年科所描述方向的一瞬间几乎同时大声开口。
“伊乌什金!10点钟,左边,10点钟方向!德国佬的四号正在瞄准我们,快干掉它!”
人脑的反应速度加上手部操作速度需要消耗时间。
反应已经很快的马拉申科从拉夫里年科的话语响起到向伊乌什金下令的话音落地,其中间耗时最多不过5秒时间,可即便如此相比起对面那辆已经先下手为强的德军四号来说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去见你们的列宁吧!俄国佬!”
狭长主炮身管内径直喷射出的炮口火光之中,冲出了一发75毫米全口径被帽风帽穿甲弹朝着马拉申科的座车径直袭来,破空尖啸之势远非人脑的反应速度所能企及跟上。
被德军逼的不断后退的马拉申科实际上已经处于一种非常糟糕的战斗姿态,整辆坦克的侧面有很大的投影面积暴露给了那辆蓄意包抄迂回的德军四号坦克,经由加长身管主炮发射出的75毫米全口径被帽风帽穿甲弹完全有能力打出致命一击。
咔咔咔蹦——
刺耳的金属绞磨声和装甲遭到洞穿的可怕声音混杂在一起回响于车体战斗室之内。
耳畔回荡着的这可怕异响让马拉申科意识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时间仿佛为之停止的一瞬间却并未传来爆炸声也没有身体被烈焰包围的剧痛感袭来,瞪大眼睛愣了差不多一秒钟出头的马拉申科立刻回过头去同时开口大吼。
“打在什么位置了?有人受伤吗?汇报情况!”
语气急躁的一声大吼霎时间脱口而出,在有人开口回答发问之前,马拉申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耳边依旧回荡着柴油发动机澎湃的咆哮。
至少,发动机还能够正常工作是目前唯一能够确定且值得庆幸的事。
最先回答马拉申科的并不是来自人类的语言,而是身旁近在咫尺这门85毫米d-5t坦克炮的怒吼咆哮。
人没死、炮还能用、自己那双没瞎的眼睛,依旧能把对面那个炮口冒青烟的**杂种死死盯在炮镜当中。
对于伊乌什金来说,有这些要素在手就已然足够。
从炮闩内排出的85毫米发射药筒跌落在弹壳收集箱中叮咣作响,那辆给予了马拉申科座车“致命一击”的长75四号坦克,并未有再打出第二炮的机会。
85毫米定装全口径风帽穿甲榴弹撕开了炮塔正面的50毫米装甲灌入其中,顺利触发的穿甲延时引信在炮弹抵达炮塔尾部装甲之前顺利起爆、爆炸开来。
四散飞溅的破片与温度骇人的烈焰席卷了整个炮塔内部空间,三名德军装甲兵在做出任何实质性的反应之前便被撕碎了肉体,成了一堆新鲜出炉的人肉酱糊被糊的到处都是。
没殉爆车体弹药对于幸存的两名车体底盘前端德军装甲兵来说是一种幸运,但浑身上下燃烧着汽油烈焰,仿佛恶灵骑士一般的模样却也着实好不到哪儿去。
揭开头顶舱门刚刚爬到一半的德军机电员最先倒下,就像农历新年挂在房梁上的农家熏肉一般半身耷拉在车体外当场毙命,浑身上下被火苗不断炙烤到滋滋冒油。
运气稍好一些没给当场烧死的驾驶员带着满身烈火打着滚跌落在地,嘴里发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地狱般哀嚎手舞足蹈在地上不停扑腾,试图用那最后一点生命力去扑灭身上的夺命烈火。
但很遗憾,因化学品引燃的火焰不是那么轻易扑灭的。
即便汽油中没有掺杂白磷和橡胶,燃点极低还附加持续燃烧buff的高浓度汽油也足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剥夺生命。
车外传来的那名“恶灵骑士”德军驾驶员哀嚎声听得不是很清楚,已经确认是被那个德国杂碎打穿了车体侧装甲的177号is1重型坦克原型车正在不断尝试。
“谢廖沙,让她动起来!我们没时间了!”
“动啊!快动起来!你这该死的混蛋!”
“你听见了吗?车长同志,发动机舱声音不妙。”
马拉申科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的座车发动机是出于正常运转状态的,澎湃的马力咆哮声即便到了现在都依旧回响在耳边持续不断。
但让人想不通的是,不论谢廖沙怎么换挡又如何去变着法操作尝试把坦克再次发动起来,这台重达四十多吨的钢铁巨兽依旧是待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有那听起来让人相当揪心的“咔咔咔”噪音从车尾发动机舱内不断传来回荡在耳边,足以让全体车组成员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尝试了第五次发车依旧无果之后的谢廖沙彻底放弃,当即回过头来朝着马拉申科开口喊到。
“车子发动不起来,车长同志!应该是传动系统被打坏了,我明明把档位挂上了,但还是毫无反应一点作用都没有!”
战场上瘫痪一辆坦克的方法有很多,打坏传动系统、发动机、外部行走装置任一即可,经验丰富的谢廖沙根据眼下的实际情况得出的最终结论显然八九不离十。
操作手感压根不像是负重轮、导向轮、履带一类的外部行走装置被打坏,发动机又能继续维持正常运转完好无损,如此一来问题就只可能出在那个和坦克发动机共处一室的后置传动系统之上。
马拉申科清楚听到了来自谢廖沙的汇报,作为一车之长的老马同志正面临着必须尽快做出的艰难抉择。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弃车还是硬肛,这是马拉申科想要获得更多时间思考却已经没有机会再做犹豫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