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之前我在莫斯科就看过了斯大林格勒方面军的作战报告，实话说你们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打出了近卫坦克部队该有的作风与力量！把你调到南线上来是正确的决定，只有这里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你的作用。”

“你没有让我失望，马拉申科。”

能傍上老朱同志这座靠山固然是马拉申科计划之内去努力完成的事情，但“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与“士为知己者死”的道理却依然适用。

自打今年夏季反攻开始到现在，马拉申科所经历过的战斗简直比去年还要死缠烂打数倍不止。

马拉申科率领着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马不停蹄，一开始不是在反攻的路上就是在反攻的战斗当中。

形势逆转之后马拉申科同样落不得清闲，被德军追在屁股后面一顿海扁已经成了每日活动，头顶上比苍蝇还烦人的德国空军更是成了家常便饭。

白天的马拉申科为了躲避德军大规模空袭和大股追击部队只敢走荒无人烟的绕道小路，到了晚上更是连安生睡觉的功夫都没有，指挥部队趁着夜色立刻杀回大路上星夜兼程和屁股后面的追击德军比试速度。

半路上因为没油而扔掉了半个团的坦克只是个插曲。

到了撤退的那最后一周日子里，手里实在没油可用的马拉申科到了夜幕降临后，甚至下令手下的部队开着一两辆汽车去周围摸黑找找，看看有没有可能从友军部队撤退扔下的残骸和物资里找到点油抽回来用。

如果能恰好遇上同样撤退友军部队的话，马拉申科还得像个要饭乞讨的乞丐一样去求人家把所剩不多的油分给自己一点。

碰上那些军衔和职位比自己低的指挥员还说，就算没有油给也能给马拉申科分点其他什么有用的物资，把这位大名鼎鼎的红军坦克英雄有说有笑地给送走。

马拉申科最憋屈的一次还是当属遇到了一位步兵师上校师长。

明明这支一辆坦克都没有的步兵师部队剩下不少柴油无处可用，可不论马拉申科亲自出面如何说破嘴皮子，这位拽得不行、牛皮哄哄的老兄始终打死不松口，就是不给马拉申科批条子允许把柴油拉走，说什么这些柴油还要随时留着以防不时之需。

气的脑袋顶上冒烟的马拉申科亲身体会到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的真理，在实在讲不通道理的情况下只得一赌气转身离去。

当天夜里，抓紧时间着急赶路的马拉申科因为缺油，再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丢掉了12辆kv1重型坦克，将从这些坦克油箱里抽出来的所剩不多燃油给其他坦克灌上，这才最终勉强撤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里完事儿。

想起这些至今仍旧历历在目的憋屈往事，又想到了马克西姆等一大票战友的牺牲，饶是一贯以坚强面孔示人的马拉申科在听到朱可夫那意味深长的一番话后，也不免当场湿红了眼眶，发自心底的难受与委屈好悬没让马拉申科当场掉出眼泪。

“太艰难了，朱可夫同志，最近这几个月以来经历的事情真的太艰难了。很多原本可以逃过一劫的人最后都牺牲了，如果我当时在村子里能有那些半路上被扔掉抛弃的坦克，损失绝对不会大到像后来那样！”

马拉申科一脸委屈和眼泪都快掉下来的样子被朱可夫看在眼里，既是一语叹息又心中充满了同情。

一场错误的反攻演变到今天的损失惨重局面是可以预见到的，对大形势的错误判断只会最终迎来现在的结果，没有其他的可能。

只是上位者的错误却要无数普通人去为之买单，老人们签署进攻命令让年轻人去慷慨赴死，甚至于死的异常憋屈、不明不白。

纵观人类战争数千年历史基本都莫过于此，历史的车轮在不断前进并且一次次轮回往复上演着相似却未曾有多大改变的悲剧。

马拉申科非常明白这一真理，头脑灵活的朱可夫自然也是一样。

只是一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另一个憋在心里一声长叹一言不发，心照不宣的二人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刨根问底的不满情绪。

人在很多时候都只能接受结果不能去过分追究原因和责任，即便这个结果有多么令人痛心疾首也是一样。

眼见马拉申科有点陷入悲情回忆中无法自拔，有心想要帮点什么的朱可夫紧接着从自己的随身公文包内掏出了两封信，将之主动伸手递到了马拉申科的面前。

“你的信，都是我从莫斯科顺路带来的，现在这种情况想从外界把信送进斯大林格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的信？”

马拉申科有些惊讶和意外地从朱可夫手中接过了两个黄皮纸信封，向朱可夫紧接着投来的询问目光显然在追寻着答案。

“马洛科夫，内务部工作的一位少校，我看他当时来找我的表情觉得你们俩应该关系不错很面熟。”

“.......”

从马拉申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显然已经回过神来的面容中找到了确定的答案，兀自开口的朱可夫随即坐在与马拉申科相邻的沙发上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内务部这些人的鼻子很灵，我在莫斯科只逗留了一天两夜，结果第二天白天这个马洛科夫少校就带着两份信开着车跑来总参部亲自找我了。”

“他告诉我说这两封信一封是他自己写给你的，另一封是你的未婚妻娜塔莉娅写给你由他向我拜托转交给你的，他从内务部的报告中得知了你现在正在斯大林格勒方向上战斗。”

“说实在我当时还挺惊讶的，我被调往斯大林格勒方面军任职的消息在当时还是高度机密，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寥寥无几。”

“我问这个叫马洛科夫的年轻人为什么知道我要调往斯大林格勒，你可以想象一下我当时的严肃表情。结果没想到他的回答倒是让我说不上话了，你猜猜他怎么回答我的？”

有意想要活跃气氛的朱可夫故意向马拉申科抛出了问题，下意识中被调动起来的马拉申科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过来，报以好奇的语气回答开口。

“马洛科夫他怎么说的？”

朱可夫闻言一笑，遂而开口。

“他告诉我说他通过一些小道消息知道了有大人物乘专机夜里抵达莫斯科，他好奇地找了几个熟人悄悄打听了一下大人物是谁，结果就听到了我的名字。”

“马洛科夫说他一直在持续关注斯大林格勒前线的战局，内务部里有关斯大林格勒的报告和电文只要他有权利能接触到的每天都要看一遍过目，主要还是担心你的生死安危。”

“结合斯大林格勒前线的战局恶化和我被连夜紧急调回莫斯科报到，这个马洛科夫竟然就非常惊奇地把两件事结合在了一起，蒙了个我要去斯大林格勒指挥前线战事的最终答案，真没想到还有瞎猜都能蒙对机密消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的事儿。”

“后面的事情就可以预料到了，马洛科夫带着两封信找到我，希望我能把两份信转交给你。他连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是方面军司令部直属部队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知道我和你必然见面，你是怎么交到这么一个发散思维惊人的朋友的？”

“......”

听着朱可夫叙述的同时又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两份信，马拉申科显然是没想到马洛科夫这个只能算是比较熟的朋友会如此关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