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号正确，请报上番号。”

“近卫第一重型坦克突破团，中校团长马拉申科。”

“好的，请随我来，马拉申科团长。”

尽管没有太多的当面交流，但马拉申科依旧能从那名战士被灯光映照下的焦急神色中读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这条光是看上去就有些诡异的街道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久留之地。

“所有车组注意，跟紧前面的头车，继续前进！”

黑夜中的钢铁长龙伴随着马拉申科一声令下再度缓缓开动起来。

除了马拉申科的头车有开启灯光探路以外，后面包括拉夫里年科座车在内的所有坦克都没有开启灯光，仅仅只是凭借着依稀的月色看清楚前面头车的行进轨迹并紧跟在身后。

在死人都能堆成山的马马耶夫山岗之下，一切的行动都得小心谨慎，尤其是在这种万籁俱寂而极容易暴露目标的黑夜当中。

最先把车开进了指定位置后的马拉申科立刻翻身越出炮塔来到车外，快步跑到了方才自己通过的哨卡点所在位置指挥起后面的坦克陆续跟着开了进来。

眼看眼前的一切都在按照实现计划好的那样井然有序进行，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的马拉申科随即向着身旁那名方才给自己带路的战士悄然开口发问。

“我带队一路赶过来觉得气氛不大对劲，同志，这里白天都发生了什么？”

听罢马拉申科的开口发问，正一辆接一辆数着到底有多少坦克开进来的那名战士倒也索性直截了当地干脆作答。

“那些德国佬试图反包围我们，把我们消灭在山岗之下，马拉申科团长。白天时我们在这条街道上击退了德国佬八次进攻，留下了很多具德国佬的尸体躺在街道上，您刚才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吗？”

很多具尸体，就躺在街道上？

被这种毫无征兆的回答给下意识地吓了一跳，马拉申科压根就没注意到方才来的一路上有任何尸体存在。

准确来说，又从含着泪的伊乌什金哪儿打劫来了两根烟的马拉申科只顾着成仙吞云吐雾，压根就没注意到自己的座车正前方有什么东西。

“淦...合着老子这一路上是碾着死人堆过来的？”

马拉申科对自己得出的这一结论感到有些难以置信，如果真是一路碾着尸体过来的话为啥自己刚才耷拉在炮塔外面连点感觉都没有，但是那名战士的表情却又不像是假的。

想了好一会儿，马拉申科最终来到了距离哨卡更近一些的位置，近到距离身旁隆隆驶过的坦克纵队只有几米远的程度，随之蹲下身来紧盯着双眼注视着那些从自己面前隆隆驶过的坦克。

“......四、五、六，六个都没问题，这不像是有尸.......”

“嗯？等等，这是啥玩意儿？”

蹲在路边心里正纳闷的马拉申科忽然看到自己面前一辆刚刚开过去的坦克履带板里，似乎因为负重轮飞驰绞磨的原因而掉下来了一块零件，跌落在地之后随即在地上滚了两下这才停了下来。

好奇这是什么玩意儿的马拉申科走上前去，伸出手来抓起了黑暗中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的跌落物，瞬间传来的指尖触感告诉马拉申科这是一个相当软绵绵、手感还不错的东西。

“.......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手握住这玩意儿的一刹那柔软触感传来之时，马拉申科能够感觉到自己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一样被浑身冻住。

等到时间静止恢复、自己的意识回过神来之时，已经拿到了面前的月光下显出原形之物让马拉申科情不自禁中当场眉头一皱。

“.......一...一只手？”

马拉申科非常确信，自己掌心里握着的东西就是一只货真价实的人手。

像是被硬生生斩断的伤口截面从手腕处开始，并没有鲜血从伤口截面流出，显然是在手被切下来之前就已经死去多时、血液早已停止流动的尸体。

不过很可惜，这是一只男人的手，并且马拉申科没有恋手癖，所以“分手”把这玩意儿给扔了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妈的，看样子是真的，这一路上过来不知道压爆了多少具尸体，淦！”

早已经习惯了去碾压对手的马拉申科此刻却感觉到隐隐有些不适，碾压活人和碾压死人完全就是两码事儿。更糟糕的是马拉申科可能还得下令部队去花点时间，把糊在履带板和负重轮上的人肉尸块给抠下来清理掉，这种蚊蝇滋生的季节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很容易发生瘟疫。

“真是麻烦，最近怎么总是这种破事儿找上门来.......”

拍了拍手上残余尸臭味道的马拉申科撸起袖子看了眼手表，现在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平日里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马拉申科在这个点一般已经洗洗睡了，第二天一早说不好三四点钟就要起床直接抄家伙和德国佬干仗，睡眠不足的话会极大影响一整天的战斗和指挥效率。

东瞅瞅西瞧瞧的马拉申科转着脑筋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大事被自己遗忘或者是落下。

部队安置的工作已经交给拉夫里年科去代为完成，团部搭建和一些杂七杂八、婆婆妈妈的烦人破事儿会有彼得罗夫政委代劳。

当起了甩手掌柜的马拉申科觉得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个勉强能蜷到一块儿还算舒适的地方睡上一觉。床这种东西对于马拉申科来说早就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望，能有一块没人拉过屎或者撒过尿的草坪拿来睡觉，这对马拉申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

“赶紧让老子找个地方躺下，别一会儿又他妈什么麻烦事儿找上门来。”

中国有句俗语叫做“怕什么，来什么”。

马拉申科不是中国人，但是他体内的灵魂和记忆却有绝大部分的一多半都是来自于那个遥远的东方古国。

所以即便是到了异国他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也依旧缠绕在马拉申科的身上始终未曾离去。

“马拉申科！找了你半天了，原来你在这儿！”

“.......我他妈！”

双脚就像是被土里伸出来的一双手给猛然绊住一样的马拉申科，在背后传来的呼喊声呼唤下被迫停止了继续前行的脚步。

让马拉申科稍微有些意外的事，这次叫住他的不是手里总挥舞着一张电报纸的彼得罗夫政委，而是忙活的满头大汗显然是从什么地方刚刚急匆匆跑过来的拉夫里年科。

“彼得罗夫政委让我找到你以后转告你，集团军司令部让你立刻过去报道，崔可夫司令员在等你。你最好动作快点，要不然你今晚又没觉睡，我猜可能是喊你去开会什么的。”

拉夫里年科分析的挺有道理，马拉申科也是这样认为的，觉得自己今晚的优质睡眠可能就此彻底泡汤了。

脸上写满了无奈的马拉申科来到了距离并不算太远的集团军司令部所在地，自打被朱可夫划拉给了崔可夫的第62集团军之后，马拉申科总有些不大适应这种被人呼来喝去、随叫随到的感觉。

老朱同志以前几乎不怎么叫马拉申科亲自往方面军司令部跑，基本都是能在电话里或者电报里解决的事情就不当面讲，而崔可夫的办事风格似乎与之恰恰相反，马拉申科已经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被老崔同志叫来集团军司令部说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