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伯鹰的行动结果在第二天送到栖川旬案头,陆裴明果然出事了,但他并没有人赃俱获,陆裴明也就一口咬定他只是接到了远在重亲的姑母来信,信中劝他投效重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私家事情求他帮忙,碍于血亲关系,陆裴明也不好一口回绝,就按照她的要求帮她处理了一些滨海这边的遗留产业,并动用了自己的人脉打通关卡,将那些东西运回了重庆。
桩桩件件都对得上,甚至还有新办理的产业交割手续,而出问题的地方正是那些手续。因为日本已经对重庆开启了物资战,在那些要运输家具里,藏了大量后方急需的物资,药品和机器零件。陆院长的车没有人敢查,等左伯鹰发出紧急截获通知的时候,那批物资已经走到了湖北境内。
陆裴明当然对此一无所知,但他老老实实地交代了经手办理这批物资的人员,这属于意外之喜,左伯鹰立刻出动人马抓捕了他们,经过连夜审讯,那些人里果然有重庆的特工。
栖川旬翻阅着丨警丨察署一夜劳作的战果,看起来有些失望:“我应该及早发现他的才能,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他的伪装连我的眼睛都能瞒过。”
口供被她扔回到桌子上:“继续问,他的身份不止这些,重庆有一枚很重要的钉子埋在了我们这里,我想,他应该同那枚钉子有直接联系。”
左伯鹰低头称是。从总领事办公室退出来的时候,小野美黛正在办公桌后埋首处理公文。他们照常要打个招呼,互相用日语进行问候,小野美黛还额外恭喜左伯鹰行动顺利,为天皇陛下铲除了一枚暗疮。
“有问题的人竟然是陆裴明,真让人大吃一惊。”小野美黛道,“昔年卫公遗产官司的时候,他还为总领事出了不少的力气。”
“是啊,令人大跌眼镜。”左伯鹰道,“若非是有确切情报,我也不敢相信出问题的人竟然是陆院长。”
“佐佐木署长的情报工作做得非常好,”小野美黛夸赞道,“令我们这些专业的情报人员汗颜。”
“不不不,”左伯鹰谦卑地摆手,“是总领事给我这个机会,情报是她提供的。”
栖川旬!小野美黛一瞬间觉得喘不过气来,栖川旬在后方培养了一个钉子,难道是山顶?她想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告诉给谈竞,可山顶从民国尚未建立之时便已经是追随国父的志士……她忽而止住了这个念头,因为想起如今身在南京的汪先生也曾经是民国的志士,他甚至是民国的死士。
小野美黛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左伯鹰,她克制着自己没有立刻拿起桌上的电话拨给谈竞,而是走进总领事办公室,向栖川旬汇报近日的工作,在对话结束的时候,佯装无意道:“哦,对了,日前突击检查了领事馆内的情报设备,最近正在检查库存档案。”
栖川旬点了一下头,并没有将这个举动放在心上。诸如此类的工作小野美黛已经做了很多次,早已轻车熟路,不需要她再操心。
临近下班的时候,小野美黛又下到机要室去检查文件,她下楼的时候带了一大壶茶,是汉中仙毫,请田中品尝。茶里加了很微量的泻药,田中中了招,连着跑了几次厕所。
在他离开的短暂空挡里,小野美黛迅速在目标保险箱上摸了一把。她打开这个保险箱需要四十四分钟,但这四十四分钟并不一定非要是连着的。她想要利用分散的时间,破译出保险箱的密码,然后采取细水长流的作业方式,每次拍一点,直到将整个密码本拍完。
田中离开了机要室,小野美黛立刻走到目标保险箱旁边。这个型号的箱子她在祝七和陆裴明面前开了很多次,应该能称得上手熟,但当她在真正的战场上实践所学技巧的时候,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根本不是她已经开熟了的皇牌保险箱!
铭牌是被人换过的,小野美黛仔细观察着那只保险箱,它外面的漆也是重新刷的,如果仔细看的话,密码转轮和同一型号的皇牌转轮也有不太明显的差异——这是一个障眼法,目的是为了混淆视听。
小野美黛没有立刻放弃,她摸出袖珍照相机,仔仔细细地对着那只保险箱拍了许多张相片,直到听见门外的动静,才若无其事地站到原来的位置继续检查文件。
田中向小野美黛道歉,后者很大方地微笑原谅。今天他们没有加班,而前来接人的谈竞也没有在领事馆门口等着,而是上楼来,同栖川旬见了一面,汇报近期思想阵地上取得的成绩。
栖川旬没有同谈竞聊小野美黛,而谈竞也没有主动提,就像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绯闻轶事传出去一样。谈竞提的是陆裴明,说是听到了消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谈竞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片刻后道:“领事若是批准,我可以去会会这位陆院长,没准能撬开他的嘴。”
“哦?”栖川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竟不知该不该祝你成功,你若是从他口中得到了更多有价值的东西,那么恐怕左伯鹰要羞愤自尽了。”
谈竞笑起来,顺着她的话道:“您这么说,我就不知应不应该使尽浑身解数了。”
栖川旬当即给左伯鹰拨了电话,令他配合谈竞提审陆裴明。今晚与小野美黛的约会告吹,谈竞下楼同她打了一声招呼,当着田中的面,他客客气气地对小野美黛道:“今日另有公务,只能改日再设宴向小野秘书赔罪。”
他们装模作样,田中自然免不了一通调侃,谈竞回敬了几句,惹来这位老者一阵大笑。田中在谈竞面前比在小野美黛面前更加放松,同他说话时也更加亲热一些,男人之间的友谊只需要一顿酒。
左伯鹰就为谈竞准备了一瓶清酒,等他撬开陆裴明的嘴后好拿来庆功。他们没有对陆裴明用刑,这是条大鱼,大鱼就应该有大鱼的待遇。
谈竞端着一只茶杯在面对着他的桌子后面落座,左伯鹰给了谈竞一个干干净净的审讯室,没有放任何人在室内,但这并不一定代表他没有放窃听设备在室内。谈竞上下打量着陆裴明,忽然轻轻笑了一声:“好久不见,陆院长。”
陆裴明在人前一贯是畏畏缩缩的,眼神表情都无可挑剔。他手里拿着一张手绢,隔几分钟就要擦一下汗,脸上带着客气又讨好的笑容,象是高级饭店里的侍应生。
“谈会长,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我想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不要紧,说开就好,我理解你们,大家都是为了公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