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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婕翎在楼上盛气凌人地看着井上:“为我更衣,我要与陆院长一同走。”

她这是把井上当丫鬟使唤,但唐桥毫不介意,他正想办法劝卫婕翎回府专心准备婚礼,而卫婕翎不愿这样无功而返地被赶回去,陆裴明则担心谈竞发现什么,还需要卫婕翎在内配合。两人一来一去地挡着唐桥,卫婕翎忽然松口,到让唐桥缓了口气。

谈竞翻进了走廊,这一整层楼的人都是日本人,因此走廊上无人把手,他从各个办公室前穿梭而过,有四个办公室门前没有挂牌,玻璃上糊着宣纸,谈竞凝神回忆了一下,正是三位副院长的办公室,倒是第四间作何使用,就连陆裴明的地图上都没有标明。

另外两位副院长的办公室相隔甚远,看起来应该是中间也各自打通了一间房,并两间为一间,只有唐桥的那一间保持原样。谈竞推开那间办公室的门——想必是唐桥急匆匆地出门,情急之下忘了锁。

这也意味着唐桥办公室里没什么秘密,谈竞没空去翻看桌面上的文件,只着急忙慌地将窃听器贴在唐桥办公椅下面,还特意用胶纸来来回回贴了好几层,贴满了整个办公椅。

陆裴明的心瞬间提起来,他早就注意到谈竞消失的时间有点长,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正在洗手间做些什么。

陆裴明的心简直提到嗓子眼,却还不得不提起精神来,全神贯注地应付唐桥,免得对方发现什么破绽。卫婕翎在这个时候从更衣室里出来,一身老裙褂,手里还拿着一柄刺绣的团扇,看起来就像个前清高门深院的官家小姐。

卫婕翎很快发现去洗手间的谈竞还没有出来,而原先守在会议室门前的日本人正在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她的脸瞬间惨白,幸好上了胭脂和红唇,而她又及时用团扇挡住了脸,才没有特别明显地表露出来。

他话音刚落,谈竞忽然从洗手间走出来,正与那个日本人撞了个满怀,走廊这头的几个人齐齐看过去,看到谈竞像是被吓破胆一样软倒在地上,声音里带着哭腔,不住地给那日本人磕头,哭喊:“小人知错了,太君饶命……饶命!”

唐桥脸上露出失望和惊愕的神色,而卫婕翎则用扇子遮起脸,低声叨咕了一句:“怎么这样。”

陆裴明不好意思地对卫婕翎赔笑,然后去呵斥谈竞:“站起来,没有人要怪你,像什么样子!”

唐桥此刻的表情已经变为滴水不漏的和善,甚至可以称得上慈眉善目。他弯腰将谈竞扶起来,手接触到谈竞衣服的那一刻,谈竞迅速将半边身体的肌肉放松下来,还要适时地表现出对唐桥关怀的受宠若惊。

好在陆裴明迅速将他从唐桥手上接了过去,也没有搀扶,一接手便将他往地上一扔,同时投以严厉的目光。谈竞畏畏缩缩地在陆裴明身后藏好,听这两人互相客套寒暄。

唐桥开始有意无意地催促陆裴明一行离开,而陆裴明也不想多呆,顺水推舟提出告辞。在他从楼上下到院子里,正准备上车的时候,刺耳的铃声突然划破校园寂静的长空,但铃声之后,却没有学生出来嬉笑打闹。

陆裴明先伺候卫婕翎上车,然后又慢吞吞地绕到另一边,想去看教室里的情况。而唐桥却上前一步,貌似是要搀扶陆裴明,实际上却是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裴明只好放弃,坐进车里,降价车窗同唐桥告别。

轿车驶出育贤学院后,陆裴明夸奖谈竞:“不去上台做演员,当真可惜了。”

谈竞抿着嘴一言不发,他感觉出卫婕翎的目光正在他身上来回扫视,那是一束好奇又戒备的目光,让谈竞不由自主地绷直后背。

“发现什么了吗?”

“办公楼后面的那栋小楼有问题,”谈竞道,“门牌上标的是仓库厨房,如果学院里没有第二个仓库厨房,那应该和吃的有关系……卫院长没有吃过这里的东西吧。”

卫婕翎脸色发青,与陆裴明对视了一眼。

“观察一栋小楼,需要用这么长时间?”

“东西放进办公室了。”谈竞一边开车一边说,他走的是回陆家老宅的路,转弯变道,无一出错。

陆裴明看着窗外飞闪而过的街景,不由得微微笑起来:“钟秘书对我家很熟。”

谈竞淡淡地接话:“滨海所有的权贵,我都很熟。”

陆裴明沉沉笑起来,看向窗外,再不发声。卫婕翎捏着团扇两厢看着,想问陆裴明,又顾忌谈竞在前头,想跟谈竞说两句什么,又不知道从何处开口。

无形的空气中像塞了什么重物,越来越沉,卫婕翎不知道是只有她这么难受,还是其余两人城府高深,所以面上一点情绪都泄不出来。

车子从陆家老宅偏门进,为了方便过车,陆家特意将紫檀木门框的门槛给锯掉了。卫婕翎初次上门时取笑过他,说是“前清大内的宣统皇上为了在宫里骑自行车,特意将宫门门槛锯掉,万想不到在你滨海,还有个陆家皇上”。

陆裴明同宣统皇帝相差自然远,但若论处境,两人仿佛也能惺惺相惜一下。满洲的宣统帝处在日本人层层包围之下,想做什么,寸步难行,而滨海的陆裴明虽未被束住手脚,却也活在无数双眼睛里。

谈竞下来给陆裴明拉车门,虽然在陆家老宅里,但该做的戏也要一分不差地做完。三人依次进内宅堂厅,陆裴明从口袋里拿出一方白手绢递给谈竞:“将脸擦一擦。”

仓促间化成的妆贴不了多久,谈竞隔着手绢将鼻梁上那块东西取下来,又仔细揩掉眼窝里的灰粉,摘下假发。王姐在他颧骨下颌处上了色,强行改变了他的脸廓形状,这些颜色一时半会擦不下来,使眼下的谈竞看起来虽不像是他原先的那张脸,却也并非他自己长出来的本色。

他一边走一边忙碌,走到二堂时才将假发藏进公文包里。一抬头,迎面看到一个小个子男人,见他们进来,忙将揣着的手拿出来,殷切切迎了上来。这人一头泛黄的枯发,鹰钩鼻,眼窝深陷,看起来颇为眼熟。

那人朝着陆裴明迎来,接过他的帽子和大衣,殷勤地伴在身边:“今天厨房备了汤,从广州请师傅来做的,老爷子赞不绝口,一连喝了三碗,四碗时怕他撑着,硬劝下了。”

陆配名点点头:“老爷子这会在忙什么?”

“门房电话打来,说您和七小姐要来,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正在里头等您过去。”他说着,转过眼睛来朝卫婕翎笑,“七小姐有些日子没来了,前头老爷子做寿,见您没来,还遗憾了好些时候。”

卫婕翎像是跟他也熟,因此不拘束,也不端架子:“寿宴的时候,我才替母亲上坟回来,怕身上有晦气,冲撞老太爷,这才没敢上门。他老人家要是惦记,那我就去赔个礼。”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将谈竞落在最后面,他沉默着观察那名家臣,忽然发现那张脸正是他易容后的脸。

谈竞忽然开口:“钟秘书。”

那人应声回头,看到谈竞,踟蹰了一下:“这位是……”

陆裴明以严厉的目光瞪视谈竞,但谈竞丝毫不以为意:“医生说,陆院长还要回医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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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最危险的地方相遇,又在最危险的时候分离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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