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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竞讪讪,他同陆裴明道了歉,却并不后悔当初的做法,要阻止日方与重庆方面的会面,只有这一个办法,再者他当初并不知道陆裴明的身份,因此如果再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那样做。

陆裴明仿佛是堪破了他的心思:“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里想着,虽然很对不住,可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要杀你?”

谈竞道:“多谢您体谅。”

陆裴明又笑了出来,同时降下车窗点燃一根雪茄:“我虽然为日本人效力,可怎么着都算不上是什么大汉奸,军统不可能让你杀我,那你出现在东洋饭店是为了什么?不会是阻止和谈吧?”

谈竞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无可奉告。”

陆裴明道:“我们如今也算是合作关系,一个已经被执行过的任务都不能说吗?”

谈竞丝毫不为所动:“我不知道陆院长要我做什么,不算是合作,充其量是受命于人。”

陆裴明失笑:“好利的一张嘴,正适合来针砭时弊。”

他说着,表情严肃起来,将雪茄丢到窗外,升起车窗:“七小姐在学院被监视了,确切的说,是被控制在校园内的自由活动范围了,我们想知道日本人究竟在学院搞什么鬼。”

谈竞脚下一动,想踩刹车。这不是什么大事,中统的人不至于连这件事都查不清。但他最终忍住了,他欠陆裴明的,能趁此机会还清也好。

陆家的轿车驶入育贤学院的大门,谈竞从院长办公室出来,带着凯瑟琳的甜点饮料去找小泽,准备亲自将它们发到育贤学院每个人手里。但小泽却令另一人带他去一处接待室喝茶,自己将点心拿走了。

谈竟现在的身份只是陆裴明的秘书,能被他带着来见未婚妻,可见他这个秘书与法院公务并无关系。

他定了定神,对那个日本女人露出微笑:“听说学院一直在教我们少奶奶学日语。”

但他随即意识到,或许那个日本女人也只是在假装她不会说中文——她服务于卫婕翎,如果她不会中文,那她平常是怎样与卫婕翎沟通的?

谈竟词穷了,在对方完全不配合的情况下,舞台上只有他自己在卖力地表演——情报人员本要将自己隐藏在幕后,可他现在却像是一个狂欢节上的小丑。

得赶紧从她的监视里脱身,谈竞心想。在他住嘴的这段时间里,那个女人也一言不发,两人相对静默,气氛尴尬,以致于谈竞只能不断地喝水。

谈竟垂下眼睛不说话了,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嘴里倒茶水。渐渐地,对方便有些不安,她的眼睛在谈竟不注意的时候往谈竞背后的座钟处快速看了一眼,又极快转回来,继续望着谈竟微笑。

谈竟佯作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只是显得局促,像是不说话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一样,只能一杯一杯地喝茶。

他也是一副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样子,一边快速解释自己的意图,一边着急地往外走,这个动作激怒了那名守卫,他捏住谈竟的肩膀,猛地将他往室内一推。

陆裴明一脸尴尬地看向唐桥,唐桥则怒目瞪着那日本女人,用日语问她:“井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原来她姓井上,谈竞这么想着,又伸手去揉自己的肩。

“非常抱歉!”陆裴明立刻将话接过来,同时对唐桥鞠躬,将错处都揽到自己身上。谈竞被井上带着往洗手间去,他故意用畏畏缩缩的眼神看她,好在她情绪不佳的时候更加引起她的反感厌恶。这个方案很奏效,还隔着几个房间,井上就不肯走了,表情冷冷地抬了抬下巴给他指路,谈竞向她道谢,她只哼一声,便转了过去,再不看他。

谈竞无心欣赏这间造价昂贵的厕所,他着急忙慌地撩开纱帘,发现来自比利时的水晶玻璃上均匀糊了一层宣纸,铜插销待在卡槽里拔不出来,像是被人故意卡死在卡槽里的一样。

传闻上好的宣纸纸筋很韧,如果手法得宜,能将糊了浆糊的宣纸完整剥离开,谈竞曾经试过,可以做到,但眼下的问题是,他不能在卫生间待太长时间,起码不应该长过一个正常人如厕的时间。

他眼下完全确定这学校确实是有着什么问题,这扇窗如果能被打开,看到的东西必然是学院秘密的关键。谈竞抬起头,他记得在卫婕翎办公室的天花板东南角上有一扇风窗,如果这办公楼每一扇房间都有风窗的话,那么窗内必然连接着风道。

晚清富户们仿照西洋样式盖楼,这风道是特意留的,在风道里熏香,则每个房间都有幽幽香气,但房间内不见香炉,可谓风雅到极致。这洗手间的风窗也在东南角,谈竞将外套和长裤都脱下来藏在隔间里,攀着水管上去,取下窗框试了试,这风窗不大,幸好他瘦得很,缩起肩膀来,倒能塞得进去。

看上去像是格外优待,其实却是将她与这学院里所有人都隔开了,她同她的日本秘书们共同使用这一整层楼,秘书变成了卫婕翎唯一的信息来源,但遗憾的是,秘书对她什么都不说。

谈竞在风道中快速爬行,他从小泽办公室里的风窗跳下来,那是这一层楼唯一能与洗手间朝同一方向开窗的办公室,在走廊最尽头,同卫婕翎那一长排办公室中间隔着一处卫生间。从办公室的窗户外望去,一排两层的小矮楼正趴成一排,以谈竞的目力,可以隐约看到门前挂的牌子上写着“厨房”、“仓库”等字样。

这一排小二楼不与任何建筑相连,打圈都有荷枪实弹的卫兵流动巡查。只靠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谈竞想起王姐放在他眼镜盒里的窃听器,放在小泽办公室里自然是个好选项,但她除了监视隔离卫婕翎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用处,如果想窃听到有价值的信息,那最好的选择就是唐桥或另两位从不露面的日本副院长。

唐桥的办公室在卫婕翎办公室正下方,而小泽办公室下面则是一间储藏室,从陆裴明给他的地图上看,这间储藏室没有人使用,是用来放文件的。

谈竞焦急地看怀表计算时间,陆裴明能拖得住唐桥,却未必能拖得住门外等他的井上,如果让她心生怀疑进来查看,那他、他们——陆裴明、卫婕翎,还有卫陆两家,都完了。

但实际上,井上已经起疑了,卫婕翎看到她原本站得远远,忽然开始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便心知不好,急忙板着脸大叫井上的名字,尖利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就连谈竞都听到了。

他心里一松,知道卫婕翎已经将井上拖住了,这栋办公楼的走廊是全明的,没有封住,以便里边的人随时监测校园内的情况,谈竞因此决定尝试直接从小泽办公室翻进下一层楼的走廊。他用在小泽办公室内找到的绳子接在自己的围巾上,从照向大街那一侧的窗户翻了出去,用皮鞋踩砖缝实在危险,谈竞越紧张,掌心便越出汗,他一手拽着围巾,一手攀着砖沿,将自己贴在储藏室窗户旁边,试着推了推那扇窗户,纹丝不动。

谈竞抬头看了看,围巾和麻绳崩得紧紧的,而他距离走廊还有段距离。

他贴着墙壁慢慢向走廊移动,双指指尖都已经磨破出血,好像还有一截指甲断了,疼的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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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最危险的地方相遇,又在最危险的时候分离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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