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了大殿,又有太监上前迎接,并进去通报,随后宣太子进殿。陆博瑜站在门口向内张望。殿内宽敞,几根朱漆圆柱顶天立地,让大厅显得愈发高旷。正厅靠墙挂着一排黄色帷幔,前面两位身穿吉服的中年美妇坐在长榻上,中间有一炕桌,摆着几盘糕点、水果。左手的黄衫妇人穿着玉兔奔月云龙纹补子,梳着牡丹头,斜插金凤簪,面色温和,端庄持重;右手的白衫妇人穿着钟馗捉鬼云纹补子,梳着堕马髻,头戴宫花,云鬓蓬松,显得意态慵懒。
陆博瑜看见两位妇人坐在那里看着他,不觉有些慌乱,低声问:哪位是皇后?另一位怎么称呼?
怀恩低声说:东首黄杉的是皇后,西首白衫的是柏贤妃。你称皇后娘娘和柏娘娘即可。
怀恩留在门外,陆博瑜走了进去,跪下向两位娘娘请安:儿臣给皇后娘娘、柏娘娘请安!
樘儿,起来吧。皇后伸出手道,快让本宫看看。
“太子”有些拘谨,走上前把手伸过去,皇后握住他的手摩挲着,心疼地问:这宫深夜冷的怎么过来了,身子可曾好些?
“太子”说:好些了,多谢娘娘挂念。
皇后说:那我就放心了。你也要注意保重,别着凉了。芳采,去把那件白狐裘拿来。一边的侍女答应着去了。
柏贤妃笑道:是不是皇上上次赏你的白狐皮?听说辽东巡抚进京奏事,呈敬了六张上乘的皮子,皇上自己留了青狐皮,送给太后的是花貂皮,赐宸妃猞猁皮,赐我银鼠皮,赐万贵妃的是最好的紫貂皮。说起我们那个皇上也真是怪了,独独宠她,我们这些年轻貌美的竟都输给了一个快六十的老宫女?
皇后神色紧张地说:妹妹,这话也就是在我这里说说,切不可在外面说。
柏贤妃说:姐姐身为皇后,乃六宫之主,怎会如此忌惮贵妃?
皇后说:我可不想蹈吴姐姐的覆辙。万贞儿可不是一般宫女,她从小侍奉皇帝,在太上皇被幽居南宫的艰难时日,一直陪伴在侧,皇上自然对她有一份不一样的感情。再说皇上宠幸谁是皇上的事,我们只要自己过得开心便好。
可是姐姐这样,和守活寡又有什么区别?
这样不挺好么,横竖我是皇后。皇上心里没我,争也无益。
芳采拿了白狐裘上来,皇后说:你看,我用皇上送我的皮子做了件白狐裘。
柏贤妃说:皇后穿上一定雍容华贵,如出水芙蓉。
皇后淡然一笑说:除了燕居冠服,我不喜其他太过奢华的衣服。都说人为悦己者容,皇上一年也难得来坤宁宫几次,我又穿给谁看?
柏贤妃说:我们还不都是一样吗。那姐姐这白狐裘是?
皇后说:马上入冬了,我是做给樘儿穿的。
柏贤妃说:皇后真是心疼太子,什么都把最好的留给他。
皇后说:我没有子嗣,也不指望能再怀了,樘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又温柔孝顺,我就当他是我亲生儿子了。
皇后起身为“太子”披上,系上带子,让“太子”走几步。太子便走了几步,一个优雅的转身,果然气质华贵,神采不凡。
柏贤妃神色黯然,眼睛泛红地说:要是极儿也在,也有樘儿这般大了,他比樘儿长一岁,应该比樘儿还要高些,那件银鼠皮他穿了也一定是这般英俊帅气,不,极儿要是还在,皇上一定会赐他貂皮或狐皮。
皇后说:是啊,你能怀上极儿多么不容易。万贵妃自从孩子夭折后,逼皇上答应她不再临幸其他妃嫔,直到她怀上孩子,立她的儿子为太子。皇上歇宿除了在乾清宫就在昭德宫。那年秋天彗星数出,欲犯紫薇,彭大学士、姚尚书上疏请求皇上扩大宠幸范围,以广后嗣。皇上表面同意,但仍专幸万氏。我也劝了皇上几回,皇上倒对我越发疏远了。直到成化五年春天才迫于压力,召你侍寝,终于怀上麟儿。极儿聪明可爱,牙牙学语就会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甚是喜欢他的,两岁就立她为太子了。
柏贤妃流泪道:是啊,他是个天资聪颖、乖巧懂事的孩子,谁想到他没有这个福泽,他被立为太子的次年二月竟患起病来,而且病势凶猛,医药无灵,只过了一昼夜,便离我而去了。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他。这么多年来,我无一天不在后悔,无一天不在想念他。
皇后也跟着流泪说:悼恭太子三岁夭逝,太可惜了。生命无常,《尚书》中不是也说:天难谌,命靡常么。自古人生就是这么艰难,你也别太自责了。
柏贤妃说:如果可以抵命,我情愿把我的性命给他。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过节,中秋是亲人团聚的日子,我却孤苦无依。
“太子”说:柏娘娘,你不要伤悲,以后我一定会孝顺你的。
皇后笑道:你看樘儿多孝顺,以后你就把他当成你的儿子看待。今日是八月十六,民间的习俗,昨日中秋女子夫家团聚,今日则应返回娘家,探望双亲及族人。你我一入深宫,便不能再与家人相见,夫君虽有,却不来相见,你我情同姐妹,聚到一起,便是彼此扶持的家人,一定要各自珍重。
柏贤妃点了点头,情绪慢慢平复,但眉间仍是惆怅。
“太子”见状,便欲岔开话题,指着炕桌上一对用红布封口的青玉釉瓶问:皇后娘娘,那是什么?
皇后说:这是桂浆,我去年亲自酿制的。今年中秋刚好拿出来品尝,很是应景。这就是,你闻闻。她端起一盏白玉碗,里面盛着蜂蜜状的金黄液体,飘着丝丝桂花絮,如琥珀状。太子闻了闻说:嗯,好浓的桂花香,我刚进来,还以为是熏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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