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政委走了出来,王参谋也走了出来,已不好再查,只说:电脑我本来要带到集团军去检查的,到时问题会更严重。现在政委在这,你们团里好好查一查吧。你马上把电脑交到军务股去。最后一句话是对陆博瑜说的,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洪赞歌看了陆博瑜一眼,眼里有某种幸灾乐祸的表情,很快他紧跟在王参谋身后下了楼。只留虞政委和陆博瑜两人呆呆站着,窗外知了依旧聒噪,陆博瑜踩着政委的身影,他感到有点不安,他倒为政委虞军感到难过了,刚上任他就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
半响,政委才问:你房间怎么会放着这个?
陆博瑜低声说:我为了写稿子方便,因此没登记。
你看看,我为了你的事给人家送礼,政委突然提高了声音,他从裤子口袋掏出一个黄色的信封愤然道,人家不收!
陆博瑜无言以对,政委万分失望地看着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陆博瑜看着摆在房间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静静地坐着,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真后悔,它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他把它放到电脑包里,背着它去军务股。他第一次觉得,从文化活动中心到机关楼这两三百米的路太短了,他希望它再长一点,最好永远没有尽头。
军务股在机关楼二楼,他有气无力地上了楼,但却没有去军务,而是到了在同一层的自动化站。里面有一个干部和两个战士,大约知道了他的事情,见他进来,显得十分吃惊,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他认识那个干部名叫贾平,以前是汽车连副指导员,大拉练的时候,经常去找他给野训小报投稿,刚调到自动化站当工程师。
贾平问:陆干事,听说你电脑被查了?
陆博瑜挤出一丝笑容,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你是团里的笔杆子,团里不会处理你吧?贾平关切地问。
陆博瑜说:不知道。
应该没事的,你要相信政委的能力,再说你那么有才为团里做了那么多工作…贾平喋喋不休地安慰他。
陆博瑜说:贾参谋,我想请你帮个忙,我这里有篇小说,我写了五万字了,你能帮我刻个碟吗?等下笔记本电脑要交到军务去。
贾平惊讶地说: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你的稿子?
一个战士说:不行啊,陆干事,这个得首长签字。
陆博瑜恳求道:你们帮我刻张碟吧,就一个文档,你们可以检查,不是涉密资料,是我自己写的东西。
那个战士说:帮你刻碟,就违反规定了。
贾平却说:帮他刻一张吧。
那个战士见贾平这么说,也不再坚持,他对陆博瑜说:好吧,你先开机。
已经开机了。陆博瑜把电脑递过去,其实电脑一直没关机。那个战士检查了陆博瑜指定刻碟的文档,确实是小说,便飞快地帮他刻了一张碟。然后对他说:这张碟你收好,查到可别说到我们这里刻的。
陆博瑜感激地说:谢谢,谢谢你们!
之后陆博瑜来到军务股,军务参谋陶石说:正要去找你呢,你把电脑放这吧。陶石一米八五的个子,一张大脸上颧骨很高,他同情地看着陆博瑜,眼睛里有一丝不可捉摸的目光。
陆博瑜交了电脑,便回到办公室,曾远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什么也没问他,仿佛早就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他就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发呆。一会儿,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曾远接的电话,他答了一个是,便挂了电话。随后头也不回地说:政委让你过去一下。
陆博瑜知道这是跟他说话。他哦了一声,忙下楼去政委办公室。敲门喊报告,里面传来政委的声音:进来。语气明显比平时严厉许多。
陆博瑜答了声是,走了进去。虞军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眉头紧锁。陆博瑜关了门,他劈头就对陆博瑜说:我接到报告,说是在文化活动中心查到你了,原以为没什么事情,谁想到会捅这么大的娄子。他们已经报告军务处长了,这要让军长、政委知道可就不得了了,全集团军的安全保密工作抓的这么紧,形势这么严峻,你不清楚吗?平时警示教育参不参加?两个间谍的忏悔录有没有看?团队千把号人,辛辛苦苦干的工作取得的成绩,就这样被你给毁了!
陆博瑜低头站着,像个犯人。他内心充满了愧疚,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万死也无法弥补。
政委又道:听师部的洪干事说你门都没锁,集团军王参谋一推就开,你不是糊涂吗?
他低声恳求道:政委,请你帮帮我!只有你能拯救我了。
政委说:都在帮你,帮你就是帮团里。我给军务处长打了好几个电话,都不接。还有,你那个笔记本电脑,我已经叫自动化站格式化了,让他们多格两遍,把里面的资料全都销毁,他们再来查,什么也查不到。你到时候就说你只是私自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里面什么也没有,知道吗?
陆博瑜听政委这么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感激地说:知道了。
你去吧。
政委,今天晚上新闻报道骨干集训,我上午通知已经下了,还搞吗?陆博瑜的话并不是天真,此时他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在惯性地思考问题。
你通知一下基层,暂时不搞了,再说吧。政委道。
股长杨秀兵听说股里干事陆博瑜出了事,忙提前出院,当晚就赶了回来。陆博瑜晚饭也没去饭堂吃,独自坐在小仓库发呆,这时手机震动了,是杨股长打来的,让他到机关楼去一下。
股长并没让他进机关楼,而是带着他来到机关楼后草坪上的景观木走廊上。股长惋惜地说:我还想着这两天回来我们一起好好干工作呢,哪想到你出这样的事?好在政委在军里当过处长,他要帮你还是有希望的。
陆博瑜此时就像狂风里的一片叶子,想要紧紧攥住树枝,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被打落。听股长这么说,他心里稍安,股长又道:我给洪赞歌打电话了,让他帮帮忙。
陆博瑜听股长这么说,不由一愣,抬头惊讶地看着股长,股长说:我和他一起参加过学习,算是老同学。他又是我小老乡,他已经答应帮我忙了。
陆博瑜笑了笑,下午他看到洪赞歌的眼神,完全是一副摸到大鱼的样子。只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他是师里的军务参谋,在集团军范围内,团里出事,师里也有责任。他怎么会帮忙呢?
你现在卡里还有多少钱?杨股长突然问。
陆博瑜如实说:还有一万元。
你现在把钱取出来给我,明天上午政委决定亲自去找军务处长,这次检查组是他带队,现在在十五团蹲点。这是唯一能救你的希望,团里总不会为你买单吧?
陆博瑜点了点头说:好的,我马上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