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维持会会长，张天作。

张天作拖着胖胖的身子从外面挪了进来，一屁股坐下，抱着茶水咕嘟咕嘟的喝。

“江淮老弟，工作哥哥给你找好了。清闲得很。”

“谢谢张会长了。”

“嗨，咱们还什么会长不会长的啊，不嫌弃叫声老哥就行。”张天作吐着茶渣。

“老弟啊，哥哥可先跟你说，咱们虽然给日本人办事，但是还是中国人，要是哪个日本人让你做什么缺德的事你可千万别答应，就说你是我张天作的人，他们自然就不会找你麻烦了。”

张天作看着江淮的眼睛，十分认真。

“老哥....什么意思？”

“呵呵，你道行还不行，江老弟，哥哥我也不怕你揭发，我以前是重庆军统的人。”张天作突然扔出一颗重磅丨炸丨弹。

“那老哥哥为什么不继续在重庆带着呢?”江淮愣了一会才问，唯恐这是张天作的试探。

“你应该知道，前几个月上海剿匪，整个上海情报站都没了，死了几千个人。我因为直属戴局长，在名单上没有名字，也没有代号，所以才逃过一劫，这几个月来我一直没有上线，没有电台，所以一直保持缄默。”

江淮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之前戴笠并没有说他在上海还有内线，但是戴笠在报纸上见过张天作，给江淮的那份报纸上就印着张天作的照片。他要是戴笠的下线，戴笠没理由不认识他。

江淮此刻脑子里乱作一团，本来还算明朗的一条线，因为张天作的几句话变成一团乱麻。

如果这是试探，那就很简单，张天作此时说的话就完全可以当一个屁听个响就行了。

但如果张天作说的是真的。

那么戴笠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天作所说的，他和江淮现在的身份一样，没有代号没有名字，也没有书面的任务，直接服务于戴笠。

上海情报站全灭，只留下张天作一人，戴笠会怎么想。

他是背叛了戴笠，还是真的保持缄默。

戴笠那张报纸剪成的文件又是什么意思，是让江淮搭上张天作这辆顺风车，还是除掉张天作。

本以为看穿戴笠的江淮此时麻了爪。

“老哥，为什么跟小弟说这些？”江淮虽然麻爪子，但还是要应付张天作的。

“因为我们是一个组织。不是么？”张天作继续抛着迷雾。

“老哥，小弟真的，只是来投奔大哥找个差事的。”

“我知道你现在忌惮我，你可以上报戴局长，看看我张天作是不是日本人的走狗。”张天作说的正气凌然。

“明天早上，老弟直接到维持会来找老哥我就行。”张天作临走，告诉江淮。

江淮现在，进不得退不得。

如果张天作是假仁假义，他就一定会监听小宅的电波，江淮一旦联系戴笠，立马就会被识破。但如果他是真的，戴笠为什么不告诉他在上海还有内线。

而且张天作话说的很绝，明天报道，不去，便是心虚，去了，万一他是假的，江淮便可能万劫不复。最好的结果，也是被迫缄默很长一段时间，躲避张天作的眼线。

江淮心里天人交战，想不出一个万全的办法。

傍晚，顾凝冰拉着一脸虚脱的何润回来了，一进屋看见江淮盘在沙发上，捏着眉头苦苦思索。

“想什么呢？”顾凝冰跳过去拍了一下江淮的肩膀。

“吓我一跳。”江淮本来打算跟两人商量对策，但看顾凝冰一脸高兴，便不忍心坏了她的好心情。

“没想什么，回来了把东西放下吧，我去做饭，老何你帮我打下手。”江淮站起来走向厨房。

“你们这是剥削！压榨！咱要跟局长投诉你们俩。”何润哀嚎，但还是乖乖的走进厨房里帮忙。

江淮看了一眼客厅里的顾凝冰，后者满心欢喜的往楼上搬着“战利品”。

“老何，今天张天作来了。”

“啊？”蹲在垃圾桶边上择菜的何润回身看江淮。“给你找好工作了？”

“找是找了，但是.......”江淮跟何润重现了张天作今天下午的场景。

灶台上的锅咕嘟咕嘟的冒着泡。

何润拎着一把菜倚在墙边，摸着下巴，江淮也倚在他对面的墙上看着他。

良久，何润才说了一句话“这个张天作，可能，应该，只是想单纯的试探一下你。不一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对吧，不然他为什么不直接叫宪兵队来。”

他说的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江淮不说话，继续看着何润，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何润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话，可能决定自己等人接下来的动作和命运，所以每一个字都说的很慢。

“戴局长给我们的文件，应该是想让我们设法搭上张天作这辆顺风车，不然的话，以军统的作风，不太会放过这个维持会长，蚊子再小也是肉不是。”何润继续说“至于张天作，我觉得应该先保持一个微妙的距离，亲近，但是不能太亲近，就类似于，恩人那种亲近。”

“而你呢.....明天要去，对，你明天一定要去，先不要想着搞什么动作，做好自己工作该干的。”

何润说完仿佛松了一口气“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还有我们的武器弹药，不能在放在这里了，要找个机会转移走。”

“武器弹药没事的，如果他今天只是试探，他就一定会再观察，估计我们近期出行都会收到或多或少的监视，一会我会通知凝冰，暂时缄默。”江淮说“既然他扔给我们这么大的丨炸丨弹，我们肯定要让他听见响。”

“你想干嘛？”何润琢磨着江淮刚才说的话。

“你想先下手？”

“不是啊。”

“那什么叫听见响？”

“明天那个跟我打赌的人估计就会来了，到时候你就跟他说张天作帮我找了个不太吃香的活干。他应该就会有所动作了，说不定能改善我们现在的环境。”

“好吧。那你明天万事小心，先吃饭吧。”何润关上了灶台里燃着的火。

吃饭的时候，江淮让顾凝冰暂时关闭电台，顾凝冰虽然疑惑但还是听了江淮的话，同意了。

第二天一早，江淮出门发现大门口停着一辆老爷车，司机笔直的站在车门旁，等着江淮上车。

肯定是张天作的要求了。但是，兵来将挡，江淮大跨步走过去，一偏腿，上了车。

司机为江淮关上了门，绕道驾驶位，熟练的发动车子，向着维持会开去。

一路上，江淮有一句没一句的套着司机的话，司机也很机警，无关紧要的事情会跟江淮说两句，而对有的事情，却闭口不言。

很快，车稳稳的停在维持会的大门口，张天作亲自出来迎接江淮。

江淮一下车就被张天作亲人一般拉着胳膊拉近了楼里，一路上见到的人都热情的跟江淮和张天作打着招呼，张天作也面带笑容的招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