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杨,我可提醒你一句,最好离着军统对人远一点,不然早晚会倒霉的—”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曾长官,忽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军队将领对军统没好印象,这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特别是曾长官这些非不是中央军出身的将领,军统可是没少盯着他们,指不定会出来暗算他们。
“敬而远之,咱们当兵的就是当兵的,当兵打仗没那么些弯弯绕,当然能不得罪他们最好。”嘿了一声,刘杨耸了耸肩,根本不在意这些,自己才是一个少校营长,又是中央军出身,军统应该还不会把眼光放在自己身上吧。
不过刘杨却是错了,军统还真的盯上了刘杨,可不管他是不是中央军,宜兴一战已经吸引了军统的眼光,如今长兴广德宜兴西山尽在刘杨掌握,这典型的又是一个军阀,不过只是个小军阀,还不成气候而已,军统怎么会不注意他。
也幸亏刘杨是中央军出身,否则军统早就找上他了,而且宜兴大捷,光复长兴,广德大捷,如今操纵溧阳会战,刘杨还真以为他还是个小营长,更何况他这个营长掌握着猛虎营独立营,还用一营二营和新兵营,更包括各地的保安团,手底下兵力已经达到了四千,这已经是一个旅的编制了。
说刘杨是营长那可有些名副其实,如果不是杀鬼子有功,军统都想收拾他了,早就安排人在查探他,当然刘杨也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藏在心里不说罢了。
这一次军统局派来张一夫,究竟是为了马克还是为了他刘杨,还真难说是一件事,所以刘杨才会这么热情,热情的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嘿,那你可自己小心点,我总觉得军统好像盯上你了。”曾长官撇了撇嘴,张一夫的来意也猜得出不多了。
刘杨摇了摇头,并不像纠缠这些事,轻吁了口气:“曾长官,不去管军统,咱们还是合计一下明天这一仗怎么打。”
两人回到作战室,对着作战地图又研究了好半晌,一直到了半夜才算各自回去休息,按照侦察兵的报告,日军将会在明日中午到达预定位置,并且四个联队分成三个方向,依旧采用了日军一贯的战术。
“曾长官,现在还有点时间,不如咱们俩去检查一下预十师和第一四五师的情况怎么样?”即便是心中早有韬略,但是大战来临之际,刘杨也还是有些紧张。
毕竟是几万人的大战役,刘杨只是从理论上觉得有可能性,但是其中的因素太多,万一有点闪失,都可能导致大败,无论预十师和第一四五师那一边出了问题,都会导致整个战场的崩溃,不去检查一下也不放心。
“也好,这样吧,我去预十师看看,你第一四五师看看,有什么问题还来得及纠正。”曾长官点了点头,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这一战关系重大,不可不慎重呀。
随即两人一南一北,曾长官往南去了预十师那边,而刘杨则去了第一四五师。
按照计划,第一四五师分散在南山北面一个师分成四个团,就是十二个作战单位,再加上师部直属特务营和炮兵营就是十四个作战单位,中间相隔不远,但是也不算近,呈三角形分布。
第一四五师是川军团,刘杨之前并没有打过交道,而且人家一个少将师长,自己一个少小营长,所以刘杨去的时候,还带了些礼物,大战在即,最好的礼物无非就是武器弹药,所以刘杨带了六十箱手榴弹。
都知道川军团很穷,是各地军阀中装备最差的,号称双枪军,原因就是川军团两杆枪,一是手中的单打一,二是手中的老烟枪,而且川军又被称为草鞋军,因为他们穿的都是草鞋。
刘杨也听说过川军穷,而且川军最受排挤,听曾长官谈起过,就连打仗都该不上一块好阵地,处处受排挤,混的和很不如意,当然这和川军的无组织无纪律有很大关系,川军在其他人眼中,那就是已经烂到了根子里的军队,甚至连战斗力差的粤军都瞧不起川军。
昨天事情太多,虽然知道第一四五师就位了,但是刘杨来不及过来看看,也就给耽误了,今早上起来想起川军的第一四五师,心里感觉不踏实,所以才打算过来瞅瞅。
远远地就听见竹林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让刘杨皱了皱眉头,等在走进了,竟然看不到警戒哨,越往前走声音越大,因为特务营也有几个川娃子,刘杨还是能听懂一些四川话的,只是听明白之后,一张脸却是越发的阴沉。
绕过一个弯,就看见一片开阔地上,几百个衣衫破烂的汉子,或坐或站,有的在聊天打屁磕,有的抽着大烟枪,也有的干脆支摊子开了赌,这哪是一个兵营,更何况还是大战在即,一股怒气从心里翻上来,堵得刘杨有些上不来气。
别说是刘杨,就是身后的赵来福段鹏飞和曲爱国等人,也是一脸的怒容,这他娘的要打仗了,这些混蛋竟然还在赌博,先不说纪律性,要是等小鬼子来了,就这德行还不是和送死一样,到时候一触即溃,这一仗还怎么打。
重重的哼了一声,刘杨话也不说一句猛地掏出手枪,对着天空就是一枪,枪声在竹林里回荡着,让所有人都是一惊,一下子慌乱起来,有的找掩护,有的趴地上,有的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钻—
“谁是营长?”呼呼地穿着粗气,心中强压着怒火,声音还是忍不住拔高了。
“那个龟儿子喊我—”话音落下,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循着声音望过去,就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
嘴角一个劲的抽,这要是自己的兵,早就一枪打过去了,就算是保安团也比这些人强上太多了,呼呼的喘着气,尽量的压制着怒火,重重的哼了一声,抬手对着天空又是一枪,倒是将那营长吓了一跳。
“干啥子,龟儿子的,吓唬老子是吧—”那营长张嘴闭嘴龟儿子的,快要把刘杨给气疯了。
胸口剧烈的起起伏伏,好一会才压下火气,大步走到了那营长面前,结果一看军衔,差点没给气蒙了,竟然还是个中校军衔,比他还高一级。
看着好像还没睡醒的营长,刘杨一肚子的怒气竟然无从发泄,真是什么样的将带什么样的兵,这群人从上到下已经腐烂到根子里了,就算是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心念一转,猛地扭头就走:“来福,去见饶长官。”
黑着一张脸,刘杨怒气冲冲的走了,远远听到身后那个中校营长啐了一口:“龟儿子的,害老子一个好好地懒觉,命都快没了,睡个懒觉还不行—”
不知道为什么,刘杨心中一动,好像想起了什么,却又一时间不是很明白,回头看看,那中校营长竟然招呼手下的士兵,又开了一场赌局,嘴里嘟嘟囔囔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着这些嘻嘻哈哈的川军,刘杨心里忽然觉得很堵得慌,今天这些嘻嘻哈哈的川军将士,这一战之后还能有几个人活着回去,这些人今日的懒散嬉闹,也未尝不是对命运的嘲弄。
心中想着,忽然脚步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惆怅,好一会叹了口气,朝赵来福挥了挥手:“来福,去准备二十挺机枪,再加一百箱手榴弹,再补充些子丨弹丨给川军弟兄送过来。”
“营座—”赵来福一愣,疑惑的看着来了古怪的刘杨。
“让你去就去吧,反正咱们机枪也够用的,子丨弹丨也用不了,你看看川军弟兄这情况,还真让他们那命去填呀。”苦笑了一声,刘杨甚至没有一点怒气也没有了,心中反而只剩下了悲凉,不知道是对川军的,还是对自己特务营的,这一仗下来,还有多少弟兄还能在一起喝酒吃肉。
见刘杨情绪不高,赵来福也不敢多说,应了一声,就赶紧的朝特务营阵地那边过去了,远远地还听见刘杨招呼了一声:“记得把那一千条三八大盖也带过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安排了赵来福,刘杨反而迟疑了,不过随即一想,还是大步朝第一四五师的师部走了过去。
这一路上倒是见到了两个阵地,不过看上去都很散漫,嘻嘻哈哈的声音在竹林里特别的清晰,让刘杨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
第一四五师的师部建在一处高岗上,被竹林包围着,如果不是走到近前却很难发现师部,反倒是师部视线不错,几乎能看见这一片,大约能瞧得见几个营的阵地。
师部里一帮参谋正在研究着作战地图,一位四十多岁的少将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竟然拿着一份中央时报,即便是刘杨走进来,哪位少将好像也没发现。
“师座,特务营营长刘长官来访。”、警卫打了个敬礼,将饶长官从报纸上叫了回来。
哦了一声,饶长官没有动弹,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门口的刘杨。
郑重的打了个军礼,虽然这位饶长官摆明了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是自己却不能不尊重长官,咳嗦了一声:“饶长官,特务营刘杨给您敬礼,我是过来检查阵地的,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