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海平的激动,刘杨却并不紧张,只是嘿了一声:“叔,军有军法家有家规,当兵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这一仗他们裹足不前,现在可能一个也回不来,不是死在小鬼子的枪口下,就是死在督战队的枪口下—”
说到这顿了顿,嘴角冷出一丝冷冷的笑容:“何况这一次是奉了第三战区顾长官的命令,违抗军令者一样要死,叔,不会不知道战时条例吧。”
“你别给我说这些大道理,我就问你凭啥把我的队伍拉出去,却不让我知道—”郑海平可不会轻易被刘杨吓住,更何况还有个便宜老丈人的事实。
见这个吓不住郑海平,刘杨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叔,我就问你你们独立营打不打鬼子吧?”
愣了一下,郑海平当然不敢说不打,不过看着笑得灿烂的刘杨,却总感觉面前是一个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打,必须要打,你别转移话题—”
“那不就得了,我就是带他们打鬼子去了—”眼眉一挑,刘杨嘿了一声,眼见郑海平还要说话,刘杨也懒得纠缠下去,眯了眯眼睛:“叔,按照师部的命令,你们独立营归我节制,就连叔也要听我的命令,那天不正好赶上拉练吗,没来得及通知您,我就直接指挥了,有错吗?”
是呀,有错吗?独立营虽然是营一级单位,但是在十一师看来还是土匪,自然不可能有独立营节制特务连,才会有了这样古怪的命令,说白了,特务连是亲生的,独立营不过是野外捡来的。
按照命令,独立营必须服从刘杨的指挥,郑海平虽然是少校,但是同样也是要听刘杨的,就不要说麾下的士兵,刘杨这么说从逻辑上一点没错。
可是事情不是这样的呀,但是让郑海平反驳却又说不出口,否则就到了翻脸的时候,真的翻了脸对郑海平一点好处也没有,更何况自己就这一个女儿,还指望着女儿养老送终呢。
见郑海平噎的说不出话来,刘杨嘿了一声,也就不再理睬他,抬腿就走,不过走之前却留下了一句话:“叔,明天举行授勋仪式,所有官兵都要在训练场集合,独立营也有几人提拔,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到场。”
眼看着刘杨大摇大摆的走了,郑海平这一肚子气却无从发泄,刘杨已经摆出了态度,再追上去也没有意思了,但是一下子没了三百弟兄,却让郑海平牙都要碎了。
“大当家的,我看还是算了吧,姑爷有一句话说的对,打鬼子最少没错,弟兄们死了也是个英雄。”钱学义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位姑爷也太霸道了。
钱学义的劝慰让郑海平这股气到底压了下去,现在闹起来没意义,还不如快点去看看自家弟兄,两人闷闷的去了军营,看到的却不是死了人的悲愤,反而是一群家伙兴奋地在哪里说着杀鬼子的事。
郑海平和钱学义好言安抚这些弟兄,虽然这些人对他们已经尊敬,但是郑海平和钱学义感觉的出来,这些人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距离他们又远了一些,甚至他们说话也不是那么好使了。
这一仗下来,原来的弟兄和他们已经疏远了,从心理上疏远了,郑海平和钱学义说不太明白,但是感觉已经融入不进去了,而且这些人对他们也不在那么畏惧,一切都变了。
没有参与过那一场肉搏战的郑海平和钱学义,没他们不会明白是什么改变了这些手下,一个个看上去精神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懒散,甚至开始只觉得遵守一些军纪军规,一场大胜改变了这些人的精气神。
其实说到底,独立营这些人,从根子上还不是真正杀人放火的土匪,大部分只是迫于生计参加进来的,心还没有完全坏掉。
再说每个人都有英雄梦,哪怕是一个坏人,当回到西山岛的时候,老百姓们那种出自于真诚的欢迎,让他们感受到了被当作英雄的滋味,能当英雄,谁还愿意当土匪当狗熊,本能的开始排斥之前的身份,甚至收敛了从前的德行。
当然这一切还是依靠这一场大胜,杀的小鬼子尸横遍野,才会有英雄的感觉,即便是当土匪,对于杀到家里杀人放火的小鬼子,心里也是恨得厉害,毕竟他们也都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谁还没有个亲戚朋友的死在小鬼子屠刀下。
环境可以改变一个人,可以造就一个人,每个人都会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这些曾经的土匪忽然间当了英雄,被老百姓竖起大拇指夸奖着,甚至还有老百姓主动拿出肉呀鸡蛋呀给他们吃,那种热情让他们挺起了胸膛,英雄就要有英雄的样儿,本能的学习着特务连和猛虎营的做派。
用刘杨的胡说,这是一种同化,大环境下的强迫同化,一种心理暗示,当英雄谁不愿意呀,就好像一些那些坏的脚底流脓的地主老财,不也是修桥铺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光鲜一点吗,其实一个道理。
这样的变化,郑海平虽然说不出来,但是感觉得到,从兵营了出来,两人都皱着眉头,这些人已经开始脱离他们的掌控了,张嘴闭嘴提着随着刘长官杀鬼子—
从他们的话语中听得出来,对于刘杨他们从心里开始尊敬,和他们一起拿着刀杀鬼子,而且带领他们打胜仗,至于死的人—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只是他们想不到,刘杨还有一招夺权的狠招,也就在明天会用出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当然那都是后话,而此时他们也只是心里咒骂着刘杨,但是对刘杨却又无可奈何,那种憋屈让人睡觉都睡不好。
至于他们此时咒骂的刘杨,却根本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这才走到军营,唐学智就迎了出来,面色有些阴郁,好像有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
“刘长官—”开口却又有些犹豫,唐学智眉头都凝成了一个疙瘩,迟疑了一下,还是沉声道:“留守的弟兄们可能抓住了一个奸细,应该是个德国人,但是从他身上找到了一封日语写的信—”
奸细?刘杨愣了一下,还是个德国鬼子,不过如今国府和德国关系不错,中央军有不少德械师,甚至还有德国教官,德国人会成为日本鬼子的奸细吗?
“走,去看看。”心思转动,刘杨也不敢随便判断,只能先去看看再说。
在唐学智的引领下,很快来到了猛虎营的禁闭室,这是处罚士兵的地方,不过此时用来当作牢房,为了防止德国鬼子跑掉,还特意增加了两个岗哨。
从窗口望进去,里面坐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不知道正在和谁生气,嘴里嘀咕着什么,时不时的还要砸两下桌子泄愤。
“就是这家伙,会说几句中国话,说自己是德国柏林大学的一个教授,叫什么克里斯蒂安+约翰—我也记不清了,名字挺绕嘴的。”唐学智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介绍给了刘杨,竟然是一个大学教授。
哦了一声,是个教授呀,对于文化人刘杨还是有几分尊敬的,随手接过唐生智递过来的那份日语的信,日语刘杨也看不懂,不过还是溜了一眼。
“去把近藤叫过来。”心思一转,刘杨当然要先弄明白这封信写的什么。
唐学智应了一声,就安排人去找近藤太郎了,自己便随着刘杨进了禁闭室。
见到有人来,这位克里斯蒂安显然一肚子的恼火,而且缺乏对目前状况的认知,重重的哼了一声,来表达他的不满,并用生硬的中国话道:“你们这样是错误的,我是德国人,不是间谍—”
“是不是间谍你说了不算,克里斯蒂安先生,我希望你能明白,这里是我的地盘,只有我能决定一切。”先不管是不是奸细,刘杨当然先吓唬一下,免得德国鬼子趾高气昂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我是德国公民,我享有外交豁免权,我要求通知我们德国大使馆,我—”克里斯蒂安敲着桌子,愤怒的咆哮起来,显然没明白刘杨的威胁。
皱了皱眉,刘杨最讨厌的就是这些洋鬼子总觉得高人一等,而且瞧不起中国人的那德行,至于什么德国大使馆,这个战争年代,和他一个少校营长关系不大。
“他从哪里混进来的?”没有理睬克里斯蒂安的咆哮,刘杨扭头问了一句。
眼光从克里斯蒂安身上扫过,唐学智显然也不喜欢这个洋鬼子,哼了一声:“这家伙混在宜兴老百姓中间,当时负责保护老百姓的几个兄弟就多看了他两眼,随便盘问了他几句,这家伙脾气臭着呢,竟然还敢骂人,结果弟兄们就上了手,然后搜出来那封信。”
大体的经过就是这样的,虽然士兵们不知道这些日语是什么意思,但是小鬼子的文字却还认得出来,一看是小鬼子的信,当然不会放过,就给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