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有福却不理他，火气越发大了“这些日子，你交代的事情，我老冯哪样不是尽心尽力去做的？”

“是啊，你做的很好啊，要是没有人，别说现在的规模，就是只有十个人的队伍我也管不好。我们保卫三中队，名义我是队长，但实际上都是你和小朱在操心。”

“可你为什么要给我难看，是不是想逼我走？只要你明说，我马上走。但请你开恩，让我带着自己那条枪就行。反正现在队里也不缺长枪了”

“哎哎，老冯，到低怎么了啊？我你还不了解么？我怎么会逼你走？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谣言了？你信外面的话还是信我？”祝为民也急了，冯有福真要闹情绪离开的话，自己的队伍就该半瘫痪了，别的不说，现在就他和朱志英会开枪，其它人动作上是有模有样，但碍于子丨弹丨不够，每人至今只开过一枪，就这样，还让管钱的祝为民心痛不已。

“谣言？”冯有福哼了一声“你刚才下令每个人都要上课识字，不就是挑我正好不在的时候说的？”

“这，这从何说起？识字是好事啊？”

“好事？古往今来，哪儿有武将教下面识字的事情？也就是现在革命了，有了新鲜，西北军的冯焕章，就教他手下的兵识字，但不多教，只教200个，说是这样正好，能看懂基本命令，却又看不懂报纸杂志不会胡思乱想，用起来更加方便。”

冯有福越说越气。

祝为民一番指天发誓后才让他冷静下来听解释。

一番交流后才明白冯有福的心思，他年纪最大，记忆力在不停下降，就担心自己跟不上学习，而且他一点基础都没有，比不上队伍里几个读过初小的队友，于是就怀疑这是不是祝为民要借机会打击他在队伍中威信。

祝为民哭笑不得，反复保证绝对没这想法。

可冯有福似乎是钻了牛角尖了，死活不信，还把自己以前在kmt军队和忠义救国军里的经历，拿出来作参考，证据详细，言之凿凿，搞得祝为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存了打击他威信以把他逼走的念头。

这时候，王静斋从里屋走出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老冯是吧？教大家识字的主意是我出的，你有什么不满可以朝我说。”

冯有福牛眼一瞪就要开骂。

王静斋摆摆手，“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认真回答，答完之后，你想把我扔到荷花塘去也无所谓。”

“好，你问！！”

“现在抗日战争已经全面开打了，我深信，中国必胜，问题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当战争胜利后，你会过什么样子的日子？”

“这……”冯有福哑巴了。

这问题他不是没考虑过，但结果很不乐观，所以也就不再细想。

作为一线士兵，他参与过军阀混战，也和日本人正面交锋过，之后还有敌后游击的经验，在他看来日本人的军事实力远超中国，不管是武器装备还是人员素质。

相比之下中方完败，既然认为中方必败，那么对于战后的日子也就不再去想了，眼下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我猜你大概是想说，中国赢不了，所以你也就没往后考虑吧？”王静斋似乎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冯有福吃了一惊，但犟脾气起来，只是点头，算是默认。

“好吧，我就说两句，你听听有没有道理。先说胜负问题。中日战争，中国不会失败，同样也不会速胜。因日本方面：它是一个强的帝国主义国家。它的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在东方是一等的，这决定了中日战争的不可避免和中国的不能速胜。然而，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是退步的和野蛮的，必然最大地激起它国内的阶级对立、日本民族和中国民族的对立、日本和世界大多数国家的对立，这就决定了日本战争必然失败。此外日本的军力、经济力和政治组织力虽强，但日本国度比较地小，其人力、军力、财力、物力均感缺乏，经不起长期的战争。日本的侵略行为损害并威胁了其他国家的利益，因此得不到国际上大多数国家和人民的支持与同情。中国方面：中国是一个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国家，军事、经济、政治、文化虽不如日本之强，但中国的抗战是进步的、正义的，能唤起全国的团结，激起敌国人民的同情，争取世界多数国家的援助。中国又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地大、物博、人多、兵多，能够支持长期的战争，又有中国***及其领导的军队这种进步因素的代表。这些特点，规定了和规定着双方一切政治上的政策和军事上的战略战术，规定了和规定着战争的持久性和最后胜利属于中国而不属于日本。战争就是这些特点的比赛。这些特点在战争过程中将各依其本性发生变化，一切东西就都从这里发生出来。”

“我知道你听的一头雾水，那我直接回答你好了。”

“中国会亡吗？答复：不会亡，最后胜利是中国的。中国能够速胜吗？答复：不能速胜，抗日战争是持久战。”

“这么说你能明白么？”

“能！！”冯有福是行伍军人，最佩服的是有真才实学的人。

王静斋一番话，言语浅显，但道理是真的有道理。

冯有福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这就和教你识字有关了。”王静斋循循善诱

“？什么关系？”

“我们胜利后就不需要那么多士兵了，你多半和大部分人一样光荣退伍，离开军队。那时候你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那时候你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谋生？工作当然找得到，但刚才说过，这是持久战，只怕到了那天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哪怕是卖苦力气也比不过年轻人吧。”

“是”冯有福老实承认。

“想想看，要是你识字呢？那至少能给别人抄抄写写算算账什么的。哪怕是给人送货，你自己会记账也更容易当个工头啊。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这……”冯有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到，他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冲击。

王静斋继续道：“读书识字是苦的，我和小祝都知道，但识字是真的有用。现在教大家识字，说白了其实也是祝大家能在这场战争中好好活下来，然后过上普通而安静的生活。”

“你，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当然，我何必骗人？”

“可，可这和党国的说法从来不一样啊。党国也有政治教官，他们也给我们上课，但翻来覆去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不成功则成仁’‘不战至最后一人绝不言败’‘男儿热血洒战场’这类的。”

“这大概就是我和他们的区别吧”王静斋笑的很温和，顺手拍了拍冯有福的肩膀“我总觉得，大家都是人，都应该过好日子，眼下东洋人打上门了，我们就拿起枪和他们打，但打的前提是要有效的保存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拼命，‘拼命主义是军事上的近视眼’，口号喊的漂亮是没用的，因为喊口号的人从来只躲在你们这些真会付出生命的人的背后！！”

王静斋叹了口气“而我希望大家尽可能的活下来，美好的生活还在后面。所以我和小祝说，我们要教大家识字，识字了不但战后找工作方便，就是现在大家训练之余，也能看看杂志看看报纸，这总比赌钱打架喝酒来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