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同兹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就要放出利好的消息?”
“这个其实不用我们出手。”钟毅摇摇头说,“有人会代劳的。”
停顿了下,钟毅又接着说:“如果我没猜错,这会我的连襟已经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出意外,他一定会通过自己的渠道公布租借法案关于国民政府的条款,这个消息一出来,中缅运输总局的盈利行情立刻就会掉头向上。”
钟毅没有说错。
第二天一大早,大公报、申报等报纸就大张旗鼓的报道了美国依据租界法案,准备对中国实施援助的消息,跟着这个消息一起放出来的,还有美国援助的所有物资,都将会经过滇缅公路直接输送大西南的消息。
消息一经传出,举国欢腾。
中缅运输总局的债券行情,当即就掉头向上。
紧接着中缅运输总局又悄悄宣布了一个消息,发行的债券可以在股票交易所公开进行交易,也就是说可以公开炒作了。
闻到血腥味的投机资本立刻蜂拥而至。
此时的国民政府虽然很穷,但富豪数量其实还是不少。
沉淀在民间的资本也不少,只是因为投资的机会太少,所以一直趴着没动。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出现了,这些资本立刻就蜂拥而至,准备要分一杯羹了。
短短不到十天时间,中缅运输总局的债券就被炒高到了天上,涨到了五块。
市场如果没有管制,基本上都是这样,很容易被行情冲昏头脑,丧失理智。
为什么会这样?原因其实很简单,就是侥幸心理作祟,都觉得自己是例外,最后一棒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但钟毅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所以从涨到五块那时开始,他就开始暗中悄悄的出货。
当债券涨到六块半的时候,钟毅手中持有的五千万元债券就已经全部清空,成交的均价是五块五。
就这么一转手,钟毅手头就多了将近三亿法币的现金!
卖空债券之后,钟毅立刻就将银行的两千万借款还掉,赎回了两百万美元。
然而这个时候,整个债券市场已经彻底的丧失了理智,仍旧还在疯狂上涨,这会都已经涨到七块甚至八块。
现在这个价格,其实早就已经跟债券本身的价值脱钩。
因为中缅运输总局的行情再好,也不可能有八倍回报。
但被行情冲昏了头脑的投机客,却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就像击鼓传花游戏,只要没人喊停,就会一直继续。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可不,我都不明白了,都已经涨到八块了,居然还有人吃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哪,为了钱,还真是什么样的疯狂事都干得出来,现在就是傻子都知道,这是在赌。”
“就看谁接最后一棒了。”
包厢里,萧同兹和俞飞鹏正在闲聊。
萧同兹显得神情轻松,他手中的筹码已经全部清空,获利六百多万。
这对他这个社长来说,已经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关键来路清白!所以他内心是十分感激钟毅的。
俞飞鹏则是有些遗憾。
遗憾错失了这个机会。
俞飞鹏忍不住问钟毅:“子韧你说,还能往上涨多少?”
钟毅一下听出了俞飞鹏的弦外之音,笑道:“俞叔后悔了,想进场?”
俞飞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说道:“要是还能涨,我就多少买一点,这钱给谁都是赚,为什么不能是我?”
钟毅道:“俞叔要是真的想玩一票,别着急。”
“咦?”俞飞鹏问道,“子韧你这话啥意思?”
钟毅道:“俞叔你该不会忘了我说过的话吧,我要杀他个三起三落,这才一起一落,离结束还早呢。”
俞飞鹏道:“你的意思是说,债券马上要跌?”
钟毅道:“如果没有强入介入,这波行情大概还能涨一段时间,至于具体能涨到什么价我也说不好,所以我决定,把这波强行给砸下来!”
“你怎么砸?”俞飞鹏说道,“他们都已经疯了。”
钟毅不说话,只是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萧同兹:“老萧,你们中央通讯社还有中央日报在明天的头条把这篇文章发一下。”
萧同兹从文件袋里抽出文件,只是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
俞飞鹏凑过来定睛看,只见文章的标题赫然是:关于日军下一个作战方向的推测。
副标题则是,抛弃幻想,坚持抗战,国民政府应该未雨绸缪,提前做好军事准备。
第二天一早,这篇文章就出现在了常校长案头。
“日军下一步肯定会出兵东南亚?”常校长读完文章后放下报纸,扭头问陈布雷,“彦及,你对子韧的这篇文章有什么看法?”
陈布雷说道:“卑职基本赞同子韧的判断。”
“哦,是吗?”常校长蹙眉说道,“难道日本不应该是出兵远东吗?”
眼下苏联的情况可以说很不乐观,德国的三个集团军群,已经分别逼近列宁格勒、莫斯科以及外高加索,如果不出大的意外,列宁格勒以及莫斯科大概率会在年底之前失守,还有外高加索的油田,也会在年前落入德军之手。
到那个时候,德国将能获得充足的石油。
而苏联在丧失了大片国土以及人口之后,将会捉襟见肘。
如果这个时候日本趁机出兵远东,苏联就很可能会投降。
所以现在关于日军的下一步动向的判断,国府高层内部的分歧很大。
但是钟毅的这篇文章却十分明确的指出,日军下一步必定出兵东南亚,而非远东。
面对常校长的质疑,陈布雷摇摇头说道:“卑职还是那话,日军出兵远东固然有可能迫使苏联投降,但是那样做的最大赢家是德国,而日本显然不会为人作嫁衣,所以卑职更愿意相信他们会出兵东南亚。”
钟毅的这一篇文章,并没有弥合国府高层的分歧。
但是对于中缅运输总局的债券行情而言,却不啻于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原因很简单,如果日军真的出兵东南亚,缅甸必然也会成为进攻目标,到那时候,滇缅公路岂不是就要被切断?
滇缅公路一旦切断,中缅运输总局还盈个屁的利?
这下就相当于把中缅运输总局债券的地基给挖了。
地基一挖,中缅运输债券这座大厦也就轰然倒塌。
一夜之间,中缅运输总局的债券价格就遭到腰斩,路回到了五元。
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天,价格虽偶有反弹,但总的趋势就是跌跌跌,到11月初的时候,已经跌回到一元的发行价。
这天钟毅、萧同兹和俞飞鹏再一次在望江楼聚会。
俞飞鹏道:“子韧,你觉得这次能跌到什么价位?”
钟毅说道:“俞叔,这次跟上次不同,估计不会再跌太多了,你如果想玩,这时候差不多就能入手了。”
“为什么?”俞飞鹏蹙眉反问道,“为什么不会再往下跌了?”
钟毅说道:“俞叔,经过两次暴跌及中间的暴涨,现在剩下珠不是大玩家,就是心理素质极其过硬的,那些大玩家像孔夫人、常夫人,她们根本就不慌,因为她们知道债券价格迟早会涨回来的,心理素质过硬的就更不用说了。”
停顿了下,钟毅又道:“所以趁现在赶紧吃进一些筹码吧,我担心再过两天,这些散户的筹码就会被大玩家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