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天真的以为,有一天能够回来,找到这个不知名的兄弟。
活下去!
贺雨心里一直这么鼓励着自己。
活下去,走出去,找到孟大哥!
万幸的是,有不少的补给,都在贺雨身上。
这也成了她活着走出野人山的最大保障!
多少在野人山里的兄弟,是因为极度的饥饿,而丧失了活下去的可能!
贺雨早已精疲力竭。
多少次她都想放弃了。
可每一次想放弃,那个死去兄弟的话就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活下去!
路上,无时无刻都有着致命的威胁。
曾经,有一只不知名的野兽,悄悄的逼近贺雨。
贺雨赶紧掏出枪,“砰砰砰”的对着野兽连开几枪,这才吓跑了对方。
她发现子丨弹丨打光了。
可她还是没有扔掉这把枪。
一把空枪,也能带给人一种莫名的保障。
野人山,在缅甸语里,是“魔鬼居住的地方”的意思。
这里是人类的禁地。
三万多远征军将士,在杜聿明的带领下,走进了野人山。
这是一次最无奈,也是最悲哀的壮举。
野人山的恐怖程度,甚至超过了残暴的日本人!
贺雨告诉自己不能死在这里。
爬,也要爬出野人山!
信念这种东西,和虚无,看不到摸不到。
可是,人一旦有了信念,迸发出的那种能量是强大的!
身上有不少吃的,可贺雨还是得算着吃。
那天,她在路上,忽然看到了一个和她一样的女兵。
可这女兵,已经奄奄一息了。
不光如此,在她的身边,还有两具女兵的尸体。
开始下雨了,雨下得很大。
贺雨拼命的想帮她遮雨,可是哪里遮得住啊。
贺雨哭了,泪水混着雨水从她的面颊流下。
“不哭,不哭。”那女兵虚弱地说道:“我叫孙月霞,新22师野战医院护兵……她,她叫……崔媛媛,远征军华侨队翻译……”
她指着那两具尸体说道:“她叫何珊,新22师野战医院护士长……请你……活着出去……告诉师长,我们……没有投降……”
“嗯,嗯。”贺雨拼命点着头。
“和我们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叫……笑春,也是新22师野战医院的……她被毒蛇咬了,我们好不容易把她救过来……可是一只野狼,咬断了她的颈动脉……也把她的消息带回去……”
“嗯,嗯!”贺雨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你真美。”孙月霞微笑着:“你有男人了吗?”
贺雨摇了摇头。
“我也没有,家里给我定亲了,我不肯,我是悄悄跑出来的。”孙月霞的神智开始涣散:“我想找一个英俊帅气的英雄,可我,没机会了。”
贺雨坐下,抱住了她:“我有喜欢的男人了,他叫孟绍原。他不英俊,也不帅气,可他是我心中的大英雄。姐姐,你活着好吗,我带你一起去看他。”
“活着,活着。”孙月霞喃喃地说道。
说着说着,她便没有声息。
她死了。
死在了贺雨的怀里。
贺雨发现自己更加不能死了。
孙月霞拜托了她,把她们的消息带出去。
她要活着,再难也要活着。
她要活着把这些人的名字带回去。
孙月霞、崔媛媛、何珊、笑春……
还有很多很多的女兵,长眠在了野人山。
李亚男,南京人,41年7月入伍,供职于第五军战地救护处。次年所在部队编入中国远征军序列,随军赴缅。军衔上士。殉国。
张玉芳,39年考入军委会战时干部训练团,结业后供职于新22师,历任远征军译电员、机要干事。42年所在部队编入中国远征军序列,随军赴缅。军衔少尉,失踪。
文君,上海人,1937年加入蓝衣社之核心组织力行社,同年进入军委会战时干部训练团。38年转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在训练团毕业后,供职于中央军校等处。1941末奉调中国远征军第五军。次年2月随军赴缅。军衔上尉,殉国。
太多太多了。
她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她们被野人山所吞噬。
但正如孙月霞在临终前说的那句话:
她们,没有投降!
她们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洒尽了最后一滴热血。
贺雨的眼泪流干了。
她起身,对着孙月霞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然后,她走了。
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大。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活下去!
(本章为纪念所有牺牲在野人山的远征军女兵,孙月霞等人皆为真实人物。贺雨的原型为远征军唯一活着走出野人山的女兵刘桂芳,湖南长沙人,2005年,获颁抗战胜利纪念勋章。民族英雄,无上荣光!)
孟绍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精力恢复了一些。
一睁眼,就看到虚弱的李之峰也醒了,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自己。
“你、你他妈的没死啊。”孟绍原一张嘴便这么说道。
“长官没让职部死,职部只能活着。”李之峰说这几个字,都是气喘吁吁的。
可是,看他的样子,高烧应该退了。
这条小命,算是暂时捡回来了。
“有吃的没有?”
孟绍原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没了。”
“放屁,咱们在眉苗准备的那么多吃的呢?”
“给兄弟们分发了不少,突围的时候,全都没了。”
“败家玩意,败家玩意。”孟绍原恨恨的骂着。
肚子里饿得不行了。
现在,李之峰最需要的是补充食物。
孟绍原守财奴一般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块饼。
一直在身上藏着,又是雨水又是汗水,早就烂了。
那是他舍不得吃省下来的。
他恼火的瞪了李之峰一眼:“拿去,吃了。”
“长官,你吃吧,我没事。”
“赶紧吃了,这是命令。”
李之峰这才接过了饼,掰下一点,小心的放到了嘴里咀嚼。
孟绍原看得馋极了,他的肚子不断的在那抗议也极度需要进食了,他叹了口气:“就这么块破饼有什么好吃的?我在路上猎了一头野猪,好家伙,老大的一头野猪了。拿火一烤,那肉香的,油滋滋的往下滴,我一个人吃了差不多有半头。可惜了,也就是不方便带着……”
他在那里大吹法螺,忽然,一颗泪珠,从李之峰的眼中流出。
“做什么,做什么?”孟绍原怪叫一声:“你他妈的不必了,不就是没带野猪肉给你吃,大男人居然为了一口吃的哭了啊。”
李之峰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哭了。
不是因为野猪。
哪有什么野猪?
长官又在那里吹牛了。
眼泪,是为了那份情!
谁都知道,在这种地方,一口吃的,就能让一个人活下来。
他是长官,这点饼,是他最后的口粮了。
饼早就已经变得糊烂了,可长官还像宝贝一样藏着。
他把这最后一点吃的,也都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