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鱼平时生活在海里,每年2、3月份的时候由海入江,到了江阴段长江时候,刀鱼处于生命力最旺盛时期,肉质因此紧致细腻,口感最佳。
清明前后几天正好食用,一旦过了清明,肉质变老,就成了“老刀”,不好吃了。
可惜。
孟绍原心里大叫可惜。
在自己那个时代,刀鱼都快被吃的灭绝了。
市场上上万一斤的,都不是正经江阴刀鱼。
长江开捕后,不少老板,都是拎着整箱的现金蹲点等着渔船回来啊。
一条渔船,能够带回来一两斤的刀鱼,那就算是赚了。
还想着享享口福呢,可惜来的不是时候。
不过聚合缘上上来的其它菜,尤其是几道鱼,做的当真是味道不错。
孟绍原喝了几盅酒,忽然声音放大:“薛三枪?他算个什么东西?”
曹家明大吃一惊,赶紧低声说道:“孟老板,小声点,小声点!”
可能是酒精上头,孟绍原完全就不在乎:“他妈的,老子在南京的时候,老是听说什么薛三枪薛三枪,狗屁的薛三枪!”
他越骂越是起劲,怎么难听怎么骂。
曹家明几个人完全是听傻了。
疯了,疯了,绝对的疯了。
边上那些食客,也都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朝着这里看来。
疯子,这个年轻人是个疯子!
居然敢在这里骂太湖悍匪薛三枪?
不要命了啊!
薛三枪横行太湖,可长江江阴段,也是他经常出没的地方,他的部下里,就有不少江阴本地人。
“这位老板,这位老板。”
聚合缘掌柜的急匆匆的跑了出来,来到孟绍原的面前,一个作揖:“您老豪气,可小店还想着做生意,得罪不起人。这么着,这么着,这顿饭,我请了。您几位要是方便的话,挪个地方吃饭成吗?”
说完,掏出几张钞票放到桌子上:“帮帮忙,帮帮忙。”
这里人对薛三枪的畏惧,可想而知。
孟绍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拿起钱,嘴里还在那里骂骂咧咧:“今天少爷就给你个面子,薛三枪他是运气好,没碰到过少爷我!”
“孟老板,您这是唱的哪出戏啊?”
出了饭店,曹家明把他拉到了一条巷子里:“您这是真喝多了啊?”
孟绍原一笑,脸上醉意全无:“江阴是薛三枪的大本营,他的耳目肯定众多,我说的那些醉话,要不了多少时候就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你说了找不到薛三枪的大本营,那就干脆让他来找我!”
“您可真是胆大包天啊。”曹家明一张嘴张的老大:“可您想过没有,薛三枪知道有人骂他,能饶了您?直接解决了您,您可是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啊。”
“他不会的。”孟绍原自信满满:“记得康少校昨天说的话吗?对待叛徒,他是怎么做的?他喜欢示威,喜欢在手下展现自己的残暴。所以,像我这么在公开场合不给他面子的人,他怎么舍得就这么简单的杀了我?不会,他先会把我给绑了。”
曹家明怔怔的看着他。
这家伙的心是什么长的啊?
他居然能够想到这些?
“孟组长。”郭瑞小心说道:“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可是即便你被他绑到了他的老巢……”
他没继续说下去,可是话里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要不然我能有什么办法?”孟绍原一瞪眼睛:“我们敲锣打鼓,满街大叫,‘薛三枪,你在哪,告诉我们吧,乖乖的出来吧。’”
看着哭笑不得的几个人,她一边笑一边摇头:“咱们的孟老板啊,一准心里已经想好应该怎么办了。不过……”
她收起笑容,也有一些担心:“孟老板,你要是被绑了,那可是在薛三枪的老巢啊,我们肯定不知道在哪里,万一薛三枪他……”
“没有万一。”
孟绍原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咱们见过的狠人多了,薛三枪?一个土匪而已。纵横太湖?嘿嘿……”
下午的时候,孟绍原也不管手下的再三反对,没让人跟着,一个人在江阴城里到处乱逛。
从一家点心店出来,手里拎着几样礼包,走起路来故意摇摇晃晃,一副纨绔子弟模样。
“别动!”
忽然,一个硬家伙顶在了孟绍原的腰间:
“动一动,打死你!跟我们走!”
孟绍原双手反绑,脑袋上被套上了一个布袋,接着被扔到了一辆马车里。
“喂,你们要带我去……”
孟绍原含糊的声音刚刚发出,脑袋上边挨了重重一击。
他一下就昏了过去,什么也都不知道了……
等到他悠悠醒来,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条船上。
“下来!跟着我们走!”
脚底下,好像是甲板。
孟绍原走得提心吊胆的,就生怕一失足,掉到水里去。
嗯,现在平稳多了,应该是在一条大船上了。
“站着,别动!”
没几秒钟,就听到一个嘶哑的声音传来:“掀开他的头套!”
头套被摘了下来。
脑袋还有点疼,砸的也太狠了吧?
眼睛长时间处在黑暗里,骤然接触阳光,有些无法睁眼。
“老子就是太湖薛三枪!”
那个嘶哑的声音再度恶狠狠响起:
“你不是说太湖薛三枪就是个狗屁?来人啊,先给我把这花花公子的左耳朵给割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太湖悍匪
“给我把这个花花公子的左耳朵割了!”
你家孟少爷可不想当老鼠一只耳啊!
孟绍原立刻大叫:
“薛三爷,上海租界,正金银行!”
薛三枪赶紧叫住了自己的手下:“把这小子带过来。”
孟绍原终于看清楚了大名鼎鼎的太湖悍匪薛三枪的长相。
五十多岁,皮肤粗糙黝黑,大约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缘故吧。
问题是,和传说中的“悍匪”也长得不像啊。
干瘪瘦小,头发灰白,居然……
居然还扎了一条小辫子?
穿着黑色的对襟小褂,赤足蹬着一双草鞋,也不怕冷。
这就是太湖悍匪?
一个糟老头子啊。
嗯,也对。
纵观薛三枪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越是这样瘦小的人,其实越没底气,要让那么多的手下服自己,必须时时刻刻摆出凶狠暴虐的样子。
“说!上海你都知道一些什么!”
那个嘶哑的嗓子,叫起来好像一只鸭子在叫。
薛三枪这段时候过的实在不顺。
几起莫名其妙的案子和自己扯上了关系,尤其是上海正金银行,居然说是他做的。
天地良心,他薛三爷这段时间真的没去过公共租界啊。
听说还死了一个日本的重要人物。
这可不得了了。
他薛三爷不怕国民政府,可对洋人,尤其是东洋人,总有一些心虚的感觉。
问题是,这个明明和他一毛钱关系没有的案子,薛三爷也没有地方申辩啊。
难道跑到公共租界,走进正金银行,举着双手:“我是薛三枪,这案子不是我做的?”
脑袋被驴踢了。
国民政府、公共租界、季云卿、东洋人……到处都在抓自己。
薛三枪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再次退回到了江阴大本营。
可他实在憋屈啊,天天在那想着,到底谁在栽赃陷害自己。
要是被他抓到了,非活剥了他的皮不可。
现在,这个小子忽然说到正金银行,怎么不让他怦然心动?
“谁抢的正金银行?谁把这尿盆子扣到老子头上来的?”薛三枪机关枪似的一连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