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7日凌晨炮兵开始射击,他带炮连一个排,跟自己连的一个排开始出击过境,当时的火力配备是三门无后坐力炮,跟三挺重机枪,班长和副班长是冲锋枪,士兵是半自动步枪,干部也基本拿冲锋枪,没几个拿手枪出来用的,没什么用。
由于攻击突然,部队的动作都很猛,18号的时候碰到两辆坦克,所有人都搭坦克前进,走了2个多小时,坏了,前后左右都是敌人,跑到敌人里面去了,这时接到上级命令,指示向大部队靠拢,利用丛林和水沟的掩护在18号晚上赶到大部队集结地方,参加南山战斗。
19日凌晨攻击南山越军阵地,打下南山阵地后,还在南山主峰住了一晚。从17号开战,带了一条烟,19号就抽没了,19号晚上,排了两三颗地雷跑去跟6连连长要烟,6连连长林映候说只剩两根了,匀了一根给我父亲,他回来后跟丁排长每人抽半支,抽剩下个烟屁股,还舍不得扔掉,拿根草夹着抽。主峰上有挺越军的高射机枪,干部都去打着玩,当然是对着越军阵地,高射机枪的声音很响,响得耳朵也受不了。
当天下午364团组织第2次攻打朔江,2连(连长陈立欢、指导员袁带枝)搭乘坦克沿公路突击,我父亲带1个机枪排配合出击。他说好像搭第四还是第五辆,这记不清楚了,但是他记得丁排长在他前面那辆坦克。从过边境,他就一直和丁排长在一起,以前在部队也一直在一起,这次分开搭坦克,没想到会天人分别,各分生死了。
他说差不多是4点多出发,进至离朔江村100米的地方,就是葫芦口转弯处,离早上5连中伏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遭朔江敌人3面火力夹击。他大腿中弹(那弹头还在家里)子丨弹丨幸亏是打穿过水壶后才进入大腿的,要不然进口小,出口大,伤势就麻烦了,他中弹后从坦克上摔下来后,坦克还往前冲,他说看到坦克上面的人不停的掉下来,突然,有发枪榴弹打中坦克,坦克马上就起火,然后停了下来,他们步兵搭坦克,手榴弹和无后坐力炮弹都放在坦克上,也都燃爆了,然后再引爆坦克里的炮弹,噼噼啪啪的。
那公路两边是排水沟,他刚好摔在排水沟里,不过沟里没水,他向山上猛烈开枪,但看不到敌人,不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坦克在燃爆,发出的浓烟,还是什么的,越军向他那方向开枪射击的子丨弹丨一个没打到他,但是丁排长一边还击,一边找掩体,刚好在一个坑那里被敌人的枪弹打中了,位置是在心脏偏下的地方,如果抢救及时是不会牺牲的,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怎么能及时抢救啊,他是流血过多牺牲的。
我父亲说他打完两个弹夹后,坦克突然剧烈爆炸,他被震晕了,等到醒来,天已经黑了,那爆炸的坦克火已经灭了,炮塔也没了,整个都烂了摔在一旁,由于天黑,越南兵也没下来打扫战场,白天被压得死死的,这时可以到处活动了,那时急救包都有云南白药,他吃了两个药丸,然后把药粉都撒在伤口上面和脸上。
因为从坦克上摔下来,左边脸被摔得血肉模糊,处理好伤口后,想站起来沿原路回去,但是腿根本不听指挥,一点力气也没,根本站不起来,他想不知道是骨头被打断了还是神经被打断了,又流了好多血,他说,幸好身体素质好,不然流血也就流死了。人流血多,就口渴,就想喝水,一看水壶,水壶对了两个洞,原来枪弹打穿水壶再击中他的,水当然也就没了,他说那时又饿又渴。
参战以来就没吃过什么,甩手就把水壶扔了,就爬来爬去,连续摸了十几烈士的水壶,全部都空的,都是洞,有些烈士的姿势也是要喝水,水壶刚好在口这里,然后就突然牺牲的,还有一些重伤员,轻微的呻*,在排水沟两边的坎边,密密麻麻都是洞,牺牲的烈士,身上到处也都是洞,断手断腿,血肉模糊的,什么都有。他说,简直象个人间炼狱,土都松的,2连指导员躲在坎后都没用,头被高射机枪打到了,越军用高射机枪平射,那子丨弹丨在地上就跟牛在犁地一样,一道一道的。
后来碰到2连一个班长,山东人,名字不记得了,很高大,微胖,他没受伤,背我父亲往回走,但天黑,路又不好走,老是摔跤,摔得他受不了,他跟那班长说,叫他先去救别人,把没受伤的组织起来,要不然这样速度又慢,又没什么效果,那班长听了,叫我父亲注意一下就先走了,我父亲说他那时考虑不能在公路上再待着,公路旁边是坎,再往上面去就是梯田了,所以往上面爬,爬了几块梯田,再也没力气了爬,又累又饿又渴,又痛又困,算了,睡一下吧,什么都不管了,死就死吧,实在是受不了。
他说那时的想法是这样的,就想好好睡一觉,他把枪跟手榴弹各放两边,咪咪糊糊就睡着了,隔天,也就是21号,我父亲突然惊醒时,天已经亮了,身上摸了一阵,想继续找个地方躲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大约5,6人,从对面的山上下来了,他精神立刻紧张起来,马上把枪拿在手里,同时悄悄拧开三颗手榴弹盖子,慢慢的爬到田埂边,躲在草哩,盯着那几名越军。
那几个人一下到公路上,就四处散开,碰到在地上的我军人员,就踢,有手表的就扒手表,踢了呻*的,用枪补射,我父亲说那时没有开枪射击,因为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因为周围都是越军的火力点,一有响动,那高射机枪打过来,跟犁地一样,田埂没用的,不知道忙活了多久,我军开始打炮了,那个猛烈,我父亲说记忆尤甚,那竹林,有印象吧,被弹片一削,就一大片。
那几个越南兵就开始跑了,我父亲那时在炮声的干扰下,两个点射,打了其中一个,其余的跑了。打完枪后,我父亲说,他立马感觉这地方不能待,敌人发现一回事,被自己人的炮火打到就冤了,就继续爬,也许是炮火的原因,还是神助,没被敌人发现,后来他爬到几件茅草房附近,在场的人应该有印象的,那梯田附近有茅草房的,发现一个洞,那洞的大小刚好一张床那么大,我父亲就爬到那洞里面,里面有支56冲锋枪,还有5颗手榴弹,我父亲说,看样子,这枪跟手榴弹好像是咱们的,但怎么没人呢?是不是躲在这里,被越军俘虏了?爬到洞里,太虚弱了,我父亲说又睡着了,我想应该是晕了。因为血流得好多!
我父亲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4,5点的时候了,这时就听见很激烈的枪声了,逐渐过来,他说他那时立马感觉就得从洞里出来,为什么呢?因为我军碰到山洞,房子,都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搞几颗手榴弹进去,然后再说,他可不想这样。从洞里爬出来,旁边不就是茅草房吗,刚好在茅草房的旁边有棵木瓜树,奇怪的事,在弹雨中,上面居然还有个木瓜,我父亲说,那时看那木瓜简直就想个宝物一样,木瓜树上旁边有个竹架子,他爬了三次,都摔了下来,再也没力气了,只好背靠着,眼睛一直看着那木瓜,希望能掉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有人来了,用枪指着我父亲,问:什么人?我父亲说:我是1机连副连长,你们连长的名字叫???(我忘记了),战前从1机连调过你们连的,你是1连9班长。我父亲浑身上下都是血跟泥土,难怪那班长认不出,他马上回头,快,快,他是陈连副,我父亲说,别的先别忙,把那个木瓜也给我搞下来再说。好家伙,那木瓜那么大,我父亲说,他居然三几口就干掉了,
接下来,9班的人就轮流背我父亲走,那天晚上就在越军那个团部过的,一个大山洞,我父亲说,里面有被子呀什么的,还是新的。那天晚上,团卫生队的王御生得知我父亲负伤,先派了一个兵过来看看情况,那兵带来的一军壶满满的水,都被我父亲喝光了。隔天就后送了,送到团后勤部,碰见瑞斯伯伯跟老四伯伯,他们都认不出我父亲,我父亲叫了他们,他们都哭了。
老四伯伯管后勤的,就说只剩一套新军装了,先换上吧。后来就到南宁医院待了十多天,然后转到广州177医院,住了快一年,经检查坐骨神经断了,从脚后跟搞了一段神经接到坐骨神经上,腿就瘸了,走路一拐一拐的。2连攻打朔江,全连131人,伤亡91人。2连中伏后,团长王仁刚叫3营长杨成仿继续出击拯救,3营长不肯,说情况不明,进去还是送死,要另想法子,那团长要枪毙他,搞得两人拔枪相向,后来证明3营长是对的,战后好象是副政委了。
从此,我长大后,再也没看到父亲在篮球场上的英姿,只是听妈妈说,你爸爸的腿很结实,篮球打得特好。再接下来,80年了,2岁的我和妈妈也到湛江部队随军了,后来百万大裁军,122师解散,364团并入121师,我父亲是85年转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