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3.12
天晴,有一点阳光,往来报文不多,天好,心情好。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屈指可数,虽然上级不说,我自己也感觉快了。不出去刨食了,食物吃到撤退,绰绰有余。9点多,缪可良收了一封加急电报,我主动去南面山坳,基指机关送报,不爱在掩体里待着。
机要科的人话不多,我经常去送报,他们从不寒暄,现在环境好了,机要员可以躲进帐篷,从容译电了。刚出境那几天,情况多,报文多,特级电报很多。初战,缺乏经验,心里没底,遇事则十万火急。行进中,常常收到特级电报,电台人员压力很大,不敢怠慢。按规定,特级电报,送达机要部门的时限很短。
同样,机要部门,也要在限定的时间内,将译文送达指挥员手里(战后得知,150师路过天丰岭时,我师凭经验,及时通过上级转告,提示该师,此处敌情复杂,不宜路经此地。但该师机要员没有及时转译电文,造成被动,部队被围)。后来,特级电报的界定,好像临时规定了一下,这以后,特级电报略少了。行进中,如有电文,收文方都会先问等级,如等级不高,就要求过一会(队伍停顿时)再发,这一点,双方配合默契。
师基指行进中,机要科接到特级电报,马上出队,支帐篷译电。有警卫战士,在周围持枪警戒,完成译电,收摊,跑步赶队。尽管这时候很危险,机要部门仍然要与外界隔绝的情况下工作,机要工作规则,雷打不动呀。相比之下,女兵吃喝拉撒睡的活动,就从简了。
战场上,睡觉离男兵越近越安全。野营拉练时,女兵们把雨衣一围,搭个临时所在,解决内急。战场上,程序简化,谁急谁象鸟儿,飞入树丛、岩石后,一着地,马上又飞回来,用时不长,环境决定理念哎。
机要部门轻松了几天。因为,一位机要员打盹掉队,虽然,醒后马上销毁了密码本,基指还是决定,放弃使用这套密码。这时候,两瓦报话机就忙了。有时,怀疑两瓦泄密,就用中国地方方言当密语,好像用过难听懂的潮汕话。
战后数年,曾看过美国一部大片《风语者》。二战中,美日交战,美军就使用印第安人通话,土著语成为美军密语,搞得日方破译专家一头雾水、一筹莫展。
为保障师基指首长与各团有线通话不泄密,在通话两端,都使用保密机。那玩意沉重,装在一个紫红色皮革箱内,由专人背负(基指背负保密机者,是我营三连一位河南籍老兵。由于很辛苦,且在首长身边,战后,得到重用)。保密机,比我背负的马达,显然沉重多了。翻山越岭,背负保密机,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稍有失衡,便可翻落山下,难施援手。翻越陡峭天丰岭,这位战友老哥,心上和背上的压力,重如泰山呀。在穿插队伍中,背负一个紫红色大皮革箱,不管其中何物,定是敌方狙击目标。负重前行的战友呀,你有中国军人铁打的脊梁,有泰山压顶不弯腰的气力。
听基指的干部说,近日,我方一个工兵团,正在对高平城实施爆破,摧毁该城行政建筑和军事设施。我已知,高平是越人的一个省会城市,也是越人一个军区机关所在地,应该炸毁它。我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把他这些反华设施彻底摧毁,让他永远没有能力捣乱。当然,这样有可能会给当地的百姓生活,带来战争灾难。都是越南政府惹的祸,老百姓是不喜欢战争的。
还听说,两国友好时,广西边境的百姓,还到高平赶集呢,两国通婚的也不少哎。嘿,去一趟基指机关,知道不少事,就爱去送报。
1979.3.13
下午,李伟接我值班。无事,探亲去。我信步到同学刘卫星的阵地,去看望他。在奇峰镇驻地,周日,我常常去361团7连驻地,看望刘卫星。现在,他所在361团某部,是基指的拱卫部队之一,在小河源头那面山坡上驻守,位于指挥部东侧,距我掩体约300米。
那东山坡是沙砾地质,没有树,光秃秃的,没有遮拦。阵地很简陋,没有战壕、没有坑道,就是浅浅的鱼鳞坑。猫耳洞根本谈不上,就像是对付似的,没有战场的气氛。但,这就是他的阵地,24小时,不离不弃的阵地,也是他入党的所在地。
眼前无战斗,心情还是放松的,坐在在鱼鳞坑边上聊天。我问他,怎么不挖深一点,至少,人可以在坑内自如射击呀。他说山太硬,挖不动,还说,敌人到不了这里,只是防止特工队偷袭。我想也是,这里如果发生进攻战,基指就危乎了。其实,他们是近卫,外围还有防线,三个步兵团,不是喝粥的。
不过,晚上常有受惊的牛群,在对面的林子里走动,踩踏落叶,发出沙沙响声,不知是什么敌手。使刘卫星和战友们不敢怠慢,晚间睁大眼睛,夜不闭户,观察夜色,观察敌情。
入夜,在山坡底下的小路口两侧,埋伏有暗哨,提防越人偷入。两个暗哨之间,有联络暗号,密切配合。遇敌情,暗哨与坡上的连部,可牵动绳索,发出暗号,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每一个连队,根据自身条件,连首长智慧,制定本连夜间防守策略。全师,无法统一,谁智慧,谁胜算。
黑夜里,这支近卫部队,就像一张密织的大网,可捕获任何入侵者。每一处关键点位,都布有暗哨,没有换岗,一夜潜伏。天明,露水湿了军衣后背,人不能马上站立。战地军人,若无钢铁筋骨、滚刀肌肉,岂能全天候战斗。
白天,战友们轮流抱枪而睡。没有猫耳洞,下雨就靠雨衣,遮挡风雨了。丢弃、遗失雨衣的战友,只能沐浴天水了。战地军人,与敌斗,还要与天斗,战场生活,后方军民难以想象。看到这情景,我知道,步兵最危险、最辛苦,你们入党吧、立功吧。
上高中时,走读。在上学和放学的路上,我和刘卫星经常结伴同行,有时候还走夜路。时而玩一玩下河游泳、上树掏鸟窝的把戏,操蛋时还摘他人杨桃、挖他人地瓜。也许是淘气,手脚不笨,练就了胆大和身手不凡。这些本事,学堂里,是派不上用场的,但在战场上,可显身手了。虽然,入伍不及一年,但刘卫星已是成手,是战场老兵了。
排长过来,向刘卫星布置任务,我的探亲之旅结束了。告别同学战友,下山归队。路过其他战友的鱼鳞坑,看到他们的军装很多泥,才穿一个月的防刺鞋已经破损,机枪随意靠在地上,弹仓也沾有泥土。
我在想,这些步兵老大哥们,奔波在穿插路上,匍匐在潜伏阵地上,冲锋在生死线上,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却不为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