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宗梅村河边的竹林处只剩下我们几个伤员和炊事班的两个战友及几个民工,实际上我们几个人已经掉队了。这时,我马上组织他们迅速追赶部队,但我身负重伤,自己又无力走路,炊事班的欧英群战友帮我找担架又没有找到,我交待他们,不能再找了,别担误时间,找两个民工扶着我走吧。
这一夜,我们部队被混入民工队伍里的敌特工害惨了,因为,分不清敌我,部队为了自保,要全面清查民工队伍,如果发现有异常表现的“民工”就当场击毙。
这时,我在死人堆里一直观察到两个民工,见他俩装死,我认为他俩肯定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我方民工。因为越南多年战争,又经过训练的特工是不会这样装死的。所以找来他俩扶我一起走,但我意识清醒,我把我的身上带着的两枚手榴弹拧开了盖子,把套环绳子套在两边手的食指里,预防万一,若有任何情况,我只拉一拉导火绳,自己就“光荣”,但是他俩也会被炸死。
这两个民工很害怕,他们说是广西田阳民兵,相信他俩是好人,这样拿着手榴弹容易引起爆炸,我说我们三个人只能同生共死了,只要你俩帮我扶好赶上部队,我会保证你的安全,若有不轨行为,你俩必死无疑。
就这样,我们几个人临时成立一个小组,我是卫生员,又是老兵,由我任组长,我作了简单安排后,叫大家赶快追赶部队,安排欧英群战友端着冲锋枪在前面开路,而在欧英群的最前还叫几个民工先走,我和几个伤员在中间,最后由炊事班小李端着冲锋枪在后掩护,就这样我们一直在追赶部队…。
我们离开小竹林后向南走,上坡处有一个v字形的分叉路,左边的小道山高路窄,树林茂密,右边的一条小道比较宽,上坡的地方还有几间民宅。开始我们一行向右边的小道走,上了山坡后有一个比较窄的地方,突然有一个“民工”向欧英群袭过来,抢夺欧英群的冲锋枪,欧英群马上后退,并迅速扣动板机,但是冲锋枪保险机还没有打开枪未响,他打开保险后,就要把这个“民工”击毙,当时被我制止了。
这个民工无疑是混入民工队伍的越南特工,但我考虑到我们几个人没有什么战斗力,路边不远的民宅中还有可能有更多的越南特工或民兵之类的人员呢,若枪声一响,还可能再还会引来伏击。
此时我叫前面的几个“民工”慢慢往前走,我们几个人还要回头找一找伤员。这样我们几个战友返回交叉路口时,听见左边的两座山还有零星枪声,说明左边山峰这一带还有我们的战友,因为战前统一规定,枪声就是命令,掉队人员只能向枪声的地方集结靠拢。
我叫几位战友迅速从左边的小道走,我走不动就由两位民工轮留背着走,翻越第一座山后,我也怕我的手榴弹误伤自己人,就把手榴弹交给了欧英群战友,经过一段路程之后感觉这二位民工值得信赖了,相信他俩是自己人,只是胆子小而已。
我们爬过了第二座山峰之后,由于我失血过多,加上伤痛,出现了多次昏迷。此时,我已经全身乏力,再走可能不行了,而这个时候,天色已全部亮了,站在最高处,看到前面不远处人头涌动,但是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人呢。
我们这几个人先掩蔽起来,派出欧英群去侦察。在隐蔽的树丛处,我想起了出征前装入口袋里的消炎药和杜冷丁,从口袋里拿出了10多片四环素和土梅素,这种药片在当年我们部队里已经是最好的消炎药了。
我吞下消炎药后,又自己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杜冷丁。本来血气胸是不可以打杜冷丁注射的,但是当时不注射止痛更不行了,注射后我的精神才好些,也缓解了一些疼痛。欧英群战友侦察回来,讲前面是自己的部队,我们卫生队的战友也有部分在那里,我们几个人迅速赶去,当见到卫生队的领导和军医后,我再次昏迷过去,醒来时我已经躺在担架里了。
二月十九日,我团主力部队继续向目的地穿插挺进,途径越北山区天丰山。
天丰山,是越南北部山区的一座大山,方圆几十公里,山高坡陡,原始森林密密麻麻,山上溶洞毗邻,洞穴深幽,怪石嶙嶙,是一个人迹稀少的地方。它是我部穿插通过通农县之后要到809高地、班俊、班嫩、扣屯、高平以南、纳隆地区所必须要翻越的大山。
我们团主力部队穿插到达天丰山时已是十九日早晨,因为经过一天一夜战斗,部队丢失了很多装备,尤其是迫击炮,我们穿越天丰山时迫击炮的炮座、无后座力炮架、弹药等也丢失不少。
到达天丰山脚下后部队稍停休息一会,便于补充饮水和检查武器装备及所带器材。此时我就在二营指挥所旁,二营部军医蔡俊池发现我躺在担架上,他对我表示非常关心,给我重新包扎固定、换药,当时同乡战友徐和庭是蔡军医的警卫员和帮背药箱的,他给徐和庭战友做了交待叫他一定要紧跟着我,保护好我。
蔡俊池军医是我的老师,也是兄长般的战友,我俩关系非常好。所以,要求徐和庭战一定要护送着我和我一起翻越天丰山。此时,二营机枪连同乡黄保生战友知道我负伤之后他也过来看我,并拾来干柴给我煮开水喝,还有我们太平镇的其他同乡战友都来看我,当时在异国他乡见到我们老乡战友的那种感情至今终身难忘,当时我们也验证了那句老话,就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我们部队就要开始穿越天丰山了,为我抬担架两位民工根本不可能把我抬得过天丰山的,但是我们的周围再也找不到民工了,只好由几个战友轮留抬着我过天丰山。天丰山,高山峻岭,山路崎岖,一个人走路都困难,何况还抬着伤员走呢。部队从早晨开始一直在天丰山穿越,给养供应不上吃的东西没有了,我们的战友是饿着肚子赶路,饿着肚子战斗。
我躺在担架上模糊地听到政治处谢炎兴干事做宣传鼓动工作,他说:“同志们,攻克高平市,面包和土豆马上就会有的”!大伙这一说说笑笑,减轻很多心里压力,连饿肚子的事情都也差点忘记了。但是战友们忍受着饥饿为我抬担架、掩护着我的安全心里不好受呀,千言万语无法表达,我只是两眼泪往下流。
部队在这种高山峻岭之中穿插作战,没有任何退路,只是坚定不移地向指定的目的地前进。下午三时左右,我们部队穿插通过一个山谷,遭到了越军伏击,这场战斗不算是很激烈,但是也牺牲了几位战友。其中有我们三营七连同乡肖善战友,他当时被敌人子丨弹丨击中头部,来不及抢救他就“光荣’’了,我的战友他们就是这样默默地在异国他乡与我们永别了。
在这个被伏击的地方有一道棱坎刚好是敌人的射击死角,我被战友抬到此处时,我从担架上起来叫战友们扶着我低姿匍匐地越过此地段,后来其他伤员也依照我的做法安全过去了。到了晚上,部队还要继续急行军。但是受伤的战友很多,有些受了重伤战友不想拖累部队自己放弃了生还。
如一营营长大腿被子丨弹丨击穿贯通,虽然也给他止了血,但是他不愿意拖累部队穿插前进,自己松开止血带大出血之后而壮烈牺牲。但是还有一部分受伤战友在民工抬着在高山峻岭之中,在没有我们部队战友的监视护送之下,被混在民工队伍中的越南特工把伤员丢下山沟而牺牲。
二月二十日,我们团翻越天丰山之后,实施第一阶段的战役穿插作战方案,马上就要攻击敌人防守多年的809高地。
809高地,大约有越军一个营级建制防守,是越南北部城市高平通向扣屯地区的一个战略制高点。夺取809高地,就完全控制越南高平守军346师的退路。
进攻809高地以我们团前卫营三营为主攻营,一营二营从侧翼强攻,当天中午开始攻击,在这次战斗中还是比较顺利,我们部队伤亡也不大。
攻克809高地之后,马上转入第二穿插作战方案,直取班俊、班嫩、扣屯以南地区。
二十日下午,团主力为了抢时间,全部轻装上阵,向指定的目标快速穿插前进。在宗梅战斗中负伤的伤员,随主力部队确实是种拖累,部队要急行军、抢时间,但是又要抬着伤员走,全团100多名伤员,基本上要4—5百人护送着,丢下也不是,走也不行。此时,团指挥所决定,暂时放弃这批伤员的护送,给每一位伤员发一枚“光荣弹”(手榴弹),就这样把这100多名伤员留在809高地侧边,实际上已经是忍痛抛弃了。到了晚上,师机关指挥所通过809高地时才把我们这100多名伤员收集起来随师指挥所向纵深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