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山高路远,山上又不能做饭,我们每天只吃一顿饭,还得下山去接送饭的同志。没有菜,也没有水,肉是我们上山时带的牛肉罐头,早晚都是吃压缩饼干,尽管这次的压缩饼干要比上次打仗时的要好吃,但毕竟也是干巴巴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然而,我们时刻未忘自己肩负的重担,抓紧机会侦察和报告情况。
四月二十三日下午,我们利用能见度较高的有利时机,指挥我炮兵对敌十号高地射击,摧毁地堡两个,荫蔽部一个,堑壕十余米,打死打伤部分守敌。最精彩的是我们的一发炮弹直接钻进敌人的地堡内爆炸,另一发炮弹落在了敌隐蔽部上爆炸,吓得剩余的敌人仓惶逃命,狼狈不堪。
在战斗间隙,我认真地勘察了一下这个山头的地形。东西宽约三公尺,南北长约八九公尺的山上,黝黑色的石头缝里,灌木拨地而起,一些不知名的乔木长得十分旺盛。信步走去,到处是软软的腐植土。在山阴处,剑兰一簇簇地点缀其间,早开的兰花发出阵阵清香。我找来罐头空盒,用砍刀挖了点土,将兰草栽了进去,竟也照样生机勃勃。
四月二十六日,我团原先在西畴集结的所有部队奉命开赴至预定地域,先于步兵二十四小时展开了战斗队形,作好实施“一七工程”的一切准备。
二十九日全天大雾,几乎观察不到什么情况。夜里步兵的扫雷车进行试射,只见象闪电那样的一道闪光和一阵巨响,其它就看不见了。据说这种新配置的扫雷车,一次发射能引爆三十米宽六十米长地段的所有地雷,效果特好,但耗资甚巨,每次发射差不多要花十万元。
四月三十日,者阴山拔点战斗正式打响。早晨六时四十分开始进行炮火准备,历时五十分钟,扫雷车也两次发射,为步兵打开通道。由于我所在的位置较高,且未被雾遮盖,对观察十分有利。在其他观察所无法观察时,我们这个观察所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使我群炮火按照预定意图,准确地在者阴山主峰爆炸,敌表面工事完全被摧毁。
七时三十分,我步兵发起攻击。首先爆破铁丝网,爆破成功后,战士们从决口突进,但在敌暗堡火力的压制下,未能顺利前进;正在这时,敌迫击炮弹又在决口附近爆炸,战士们被炸倒一大片。
见此情景,我立即将观察到的情况报告指挥所,指挥我部炮兵迅速压制了敌迫击炮和暗堡,步兵们借此机会前赴后继,英勇作战。密布的地雷、疯狂的枪弹使我步兵每前进一步都付了较大的代价;敌炮兵似乎发现了我所在观察所的位置,大炮、小炮向我观察所不停地射击,炮弹炸起股股浓烟,溅起的碎石不时地落下,有两发炮弹距我几十米的地方重重砸下,幸亏是哑弹没有爆炸,要不然就可能“光荣”了。
我们与指挥所联络的通信线路,也被敌炮弹数次炸断,几经抢修,才得以保持了联络,一时间情况十分危急。我们对此全然不顾,坚持继续观察并报告敌情和我步兵进展情况,指挥我炮兵对敌射击。战斗进行到中午十二时,我步兵终于夺取了当面一线之敌阵地,完成了拔点战斗的攻占任务。团参谋长谢成林也打来电话,说已为我向上级报请战功,鼓励我们再接再厉,圆满完成战斗任务。
下午三时许,越军不甘失败,实施反扑,我步兵英勇抵抗,连续打退敌人的多次冲击,守住了阵地。当敌人的再次反扑被打退后,阵地上的枪声由激烈而转为稀疏,以至出现了少有的沉寂。步兵开始打扫战场,伤亡人员被抬下山去;敌人的尸体也被一具接一具地从坑道、战壕、隐蔽部里拖了出来,扔向山下。
换防的部队上去后,抓紧抢修工事,准备迎接敌人新的反扑。下午七时三十分,者阴山拔点战斗全部结束,指挥所令我侦察所撤离。我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装,考虑到下山比上山更难,为减轻负担,更为防止碰撞造成意外爆炸,我命令大家将携带的手榴弹全部拉弦后扔掉,噼噼啪啪响了一会,我们开始往山下走。
走了一会儿,仍觉得负重太大,又将罐头扔掉。就这样,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下到山脚。大家已经是筋疲力尽,但还有四公里左右的路要走,我们便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朝前走。
路上,碰到一个被俘的越军士兵,浑身上下被火焰喷射器烧得面目全非,看样子疼得很利害,竟一头撞向石头上,当即便撞死了。山下,拔点作战中牺牲的烈士遗体还未来得及运走,有部分遗体放在路上和稍微平坦的地里,粗略地看了一下,约有不少于五十名烈士。
他们为了祖国的领土完整,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静静地躺在这里,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夜色中,我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个又一个烈士的遗体,心情沉重地往前走,伤员和烈士们的鲜血淌得一路上血迹斑斑。途径长田时,正在接受抢救治疗的伤员,时不时地发出阵阵痛楚的喊声。烈士的遗体、伤员的喊声和那斑斑血迹,似乎告诉我们:胜利来之不易。
到了凌晨三时许,我们走到了西牛堡,这是我团一营的炮阵地。我们实在走不动了,便爬上炮车,躺了下来。也许是太疲劳了,激烈的炮声震得房子都裂了缝,汽车也摇摇晃晃的,却未能将我们惊醒。早上在三连草草吃了点饭,便又朝团指挥所走去。一到指挥所,大家都要我告诉前面战斗的情况,还送来了饼干、苹果给我吃。我简略地告诉了一些主要情况,感到太累太困了,于是又躺在帐蓬里睡了一会。说实在的,自从上了前进侦察所以后,这十天十夜,基本上就没有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