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云南丽江永胜人,1953年参加工作。因为我是高小毕业(六年级毕业),这在当时也算小知识分子了,所以被选调到信用社(农村基层供销合作社)当会计。从内心讲,我并不喜欢这个工作。那时社会上对解放军的评价是很高的,所以我一直想当兵保卫祖国。1955年我国第一次实行义务兵役制,我有幸成为一名战士,一入伍就在14军40师。从那时起,直到我调出野战军,就没有离开过14军。
在14军40师119团,我先在团特务连警卫排当战士,1956年又到8连当了4年的文书。1959年我到昆明陆军学校深造。起初让我学习后勤管理,我不干,学政工我也不干,学医我也没答应。后来我干脆向团首长讲,我就是想学习如何带兵,如果您们不答应我,我就不去住学了。领导看我意志坚决又是那块“材料”,就答应让我学习参谋指挥专业了。这下子我如鱼得水,劲头十足,所以学习成绩优秀,毕业时校方的鉴定是:“此人可任参谋…”
回部队我到120团8连当排长,半年后又到参训队学习,学习结束后回到作训股当见习参谋。别看当时我是少尉,但因为我是见习的,所以作战值班,某些业务会议等多项活动都没有我的“份儿”。为此我感到很委屈,多次找团长“诉苦”,团首长只是劝我别着急,还讲年轻人多锻炼有好处。
后来我们团担负援老筑路任务,修建从云南勐腊到老挝丰沙里的公路,修路任务完成后又到永平搞农业生产。不管干什么,我都要争最好当先进。1964年,全军兴起大比武热潮,14军也不例外,那时真叫勤学苦练啊。我经常对现在的年轻军人讲,你们老嚷嚷现在训练有多苦有多累,实话告诉你们吧,比起64年大比武连边儿都够不着!大比武时,手枪让我打示范,我枪枪命中靶心,半自动、冲锋枪、机枪样样不含糊,前来视察的师团首长连连夸奖:“这个小干部还真行啊!”
有一次部队夜间演习“按图接敌”。在昆明陆校学习时,识图就是我的强项。可一个老参谋指的方向与我指的方向正相反,团长也拿不准。经我反复劝说,团长一咬牙说:“行!我就听小刘儿一回。”结果演习顺利结束。总结时,团长表扬了我:“幸亏听小刘的,要不然这人可就丢大了。”
从那时团长对我就更另眼看待了,我也没让团首长失望。后来我被调到40师作训科,从64年干到70年。由参谋直接提作训科长(副团),在这个位置上我又干了9年。那时每逢有部队拉练,我们师长和参谋长特省心。几次拉练我没坐过一次车,都是带直属队步行前进,遇到问题随时解决。
可到了1978年初,出了些问题,我受了不白之冤,差点被转业下放。幸亏接任昆明军区司令员的杨得志老将军发话:这些人都不能走!要让他们带兵打仗!结果后来我们4个人中因作战有功,2人成了将军。
南京高级陆军学校毕业回到昆明,有的师首长提议我为副师长,但有个别人不同意,说我没参加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要我去补课,我又带领一支有三百多人的侦察分队(由步兵、机枪、82迫击炮、无后坐力炮、工兵混编而成),到老山地区担负了三个多月的侦察执勤任务,打了一个小胜仗,歼敌30余人,捕捉了一个越军排长,我立了三等功一次。执勤回来后到120团代团长、团长。1983年初由团长直接担任师长。
40师师长刘昌友在老山前线
1983年12月12日,我们14军40师正式受领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部队取消休假,随队家属各自返回,全师进入紧张备战。老山是云南麻栗坡县内第一高峰,主峰1422.2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老山面向越南的方向坡度平缓,而面向我方的一面坡度很大,空手攀登都很困难,这对于我军日后收复老山的作战影响很大)。占领它就能控制周围十几个大小山头,观察20千米内的双方活动。老山地区也控制着通往越南的重要交通线,自古即为战略要地。
1979年初的自卫反击作战及以后的一段时间,老山主峰及其附近重要的制高点,本来都在我军控制之下(由军分区边防部队守备)。1979年自卫还击作战后,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越军一见有机可乘,迅速派兵抢占了老山地区的重要高地,而且一占就是五年多,并在那里修建了大量的永久、半永久工事,配备了强大兵力和火器,并不断向我境内的农场、村镇学校工厂(他们甚至将我境内的人员和房屋当做实弹打靶的训练目标)开枪开炮。打死打伤我边境军民235人,迫使大批边民内迁,致使31793亩土地无法耕种,数十万亩橡胶无法收割,52所学校被迫停课。边疆各族人民强烈要求我军严惩侵略者,保卫领土和边疆各民族群众生命安全。
在这种严酷的客观形势下,中央军委下定决心,命令昆明军区所属部队执行收复老山的作战任务,军区张铚秀司令员挂帅,由我们师具体执行,昆明军区其它部队配合作战。根据战前各方面缜密侦察。驻守老山地区的是越军第二军区第313师122团的步兵第一营和第二营,共有一千多人,修有坚固工事,配备着强大的火力,并在各阵地前都埋没了大量的各型地雷。越军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且对我军即将发起的作战行动早有觉察(越军的侦察人员也是很厉害的),所以警惕性很高。毫无疑问,未来作战必定是一场硬仗、苦仗、血仗。作为主攻师的师长,那些日子我的心一直是绷得紧紧的。
军区作战会议之后,师丨党丨委作战会议也已经开过多次。上级原来指定118团(团长刘永新)攻打松毛岭(老山地区左侧的另一个很重要的制高点,也叫662.6高地),119团(团长张又侠)攻打老山。我根据自己多年来对这两个团队的认识改了上级的决定,由118团攻打老山,119团攻松毛岭,上级也同意了。后来实战证明我这一决定是正确的。
在围歼老山守敌的穿插路线上,我们师的方案是从马黑出境,沿着森林边沿经敌方境内,向1072高地敌人营指挥所攻击,截断敌退路再向我方攻击,形成先包围再歼灭。但上级把这个位置提高了400米,部队的穿插路线就由山坡脚下转到山坡上,这样做就使部队要通过三个峡谷、四道山脊还有原始森林、竹林,部队行走困难。更为主要的是这一段正是敌人的预伏炮火打击区,有十几门远程重炮封锁这里(根据战后缴获敌人作战文件得知)。
开战后一营在这里受到敌人炮火覆盖伤亡较重。如果战前我和陈培忠政委汇报时坚持原来的方案,那情况可能大不一样。但军令如山啊!不是有那么句话吗?“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战争就是这样。老将军讲到这里沉默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