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上午我们转移靠前到公路边越南地名叫巴沙哑口。在一个没用很多树林的山坡上露宿。放下行装马上挖猫耳洞防炮击。中午天气热,我们头上脖子里沾满泥土很不舒服。我们几个人就到山下水沟边洗头,我还脱去上衣光背擦身。突然越军炮弹就飞过来,我听到山坡上林副营长大声喊:卧到,卧到,我立即就地卧到,第一次近距离听到炮弹落地前的尖叫声。十分刺耳,我想完了…炮声停赶紧起身胸前肚皮都划破皮。看到公路上一辆军车被炮弹炸坏。营首长说,我们被越军发现马上转移。挖好的猫耳洞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我们就沿山坡往另一个山头转移到有树林的山腰边。
3月2日下午我在吃支前民工送来的鸭梨。营部通信员叫我有事,聂营长和邱教导员同时对我说,师指挥所的保密机坏了,要我带一个技工立即去修。邱教导员见我没有手枪,还把他自己的手枪交给我说,子丨弹丨上膛了,打开保险可以射击。我带上工具包跟我一起的是湖南兵小王背一支半自动步枪,我走的快,小王个子小走的慢了一点,就小跑步到我前头说,李技师你跟我后头,有地雷我先踩到…。
师指挥所是工兵营用大圆木支撑顶部盖很多土和树枝伪装的半地堡。洞口有两个战士端着冲锋枪,我弯腰进去捡修故障是保密机与电话机连线松动,造成通话断断续续。拧紧线头螺丝。我坐一会儿,作战参谋说,好了,可以用,你们回去吧。
3月6日无线连干部又偷偷对我说,“美国之音”讲我国政府宣布3月5日撤军。我们31师还没有攻占封土县。这几天战斗特别激烈,枪炮声更加密集。看到公路上挂着红十字白旗的汽车好多辆。估计是我们牺牲的战友遗体运回祖国。3月9日终于传来我们31师攻占封土县城。只见公路上地方货车都把越南的家具运回国。
3月12日下午我们接到通知,整理行装准备到公路边集中坐车后撤。大家知道可能要回国都很高兴。这时前方又传来机枪声,我们巴不得立即下山到公路边,等到傍晚才背起行装,离开越南封土县巴沙哑口这个鬼地方。再不来了!坐上军车沿公路行驶看到几个转弯口,山壁边工兵在挖洞,地上很多丨炸丨药箱,看来等大部队撤退后工兵要用丨炸丨药破坏公路,防止越军尾随袭击。曾任军委装备部部长的廖锡龙将军,当年是31师91团副团长,带一个加强营担负全师断后阻击任务。在封土县班挠散地区歼灭越军一个加强连受到中央军委和昆明军区嘉奖。
军车很快就到越南边防检查站,驶过那发河中越友谊桥。越南封土县距离云南金平县只有30多公里。为了祖国,我们在越南战场经历22天生与死的考验。现在我们胜利回国啦!
三,参战回国后的情况
1979年3月12日傍晚,我们的军车经过越南边防检查站,驶过那发河中越友谊桥,一会儿就看到中国边防检查站灯光。我们在车上高兴的叫出声来,胜利啦!我们回来啦!军车行驶一个多小时开到个旧市卡房镇的一个锡矿厂区。留守处的同志早已为我们号好房子,下车后走进和教室一样大的房间。在越南,晚上没有灯光、现在看到电灯覚得眼睛特别亮,几天来,厂区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生活条件,男女浴室同时开放专供军人。家属一批又一批帮我们洗衣服,理发。
稍加休整,我们都想到牺牲的战友,大家自发搭车去金平县烈士陵园。只见山坡上一排又一排整齐有序的烈士墓碑,墓地黄土新鲜松软,墓碑是一块木板写了三行字,中间是烈士姓名,右边是部队代号,左边是牺牲日期。最早牺牲的是1979年2月17日、大多是3月7、8日,最后一排还有是3月15日啊!还有一些挖好的墓坑…据说从越南抬运烈士遗体是用一块床单大的厚塑料布,战士牺牲有一床新军用被,排级以上干部牺牲有一口木板棺材,军人战死都是就近安葬。古人云: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尸还。
我顺便到金平县邮电局发电报给父亲,写几个字“胜利回国李”让家人早点放心,据弟妹说家里收到电报高兴极了,夸奖我知道发电报快!接下来就是看雪片一样飞来的祖国各地慰问信。我居然看到家乡宁化县中医院医生护士寄来的慰问信,称呼我们是新一代最可爱的人…
最早来慰问我们的是云南省政府慰问团,给每个参战军人一小袋水果糖、一条毛巾和一个纪念章。接着是中央慰问团,团长是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阿沛.阿旺晋美。中央慰问团给每个参战军人三件慰问品:绣花绣字红黄搭配的枕巾、带盖的搪瓷口杯、双色圆珠笔,文艺演出有歌唱家郭兰英唱《我的祖国》,隔几天就有全国各省文艺队慰问演出或看电影,我们深感祖国亲人的温暖,沉浸在快乐之中。
部队进入作战总结、评功授奖、大家都能正确对待荣誉,我们是通信兵,评功名额很少,分配给我们通信营修理所只有一个三等功。我发言提出自己不要功,三等功应该评给王所长。后来营首长说我觉悟高,评我营嘉奖。
5月上旬,我们坐军车离开个旧市卡房镇,途径玉溪市云南卷烟厂送来很多慰问品香烟,可惜我不会抽烟。回到部队驻地大理州下关市,地方政府在营区大门扎大彩门“凯旋门”欢迎打胜仗归来的子弟兵。
5月底,部队批准我结婚假。司务长帮我买了一箱压缩饼干。那个年代结婚不准请酒席只能开茶话会。6月6日晚在我父亲单位宁化县日杂公司南大街老铁门楼上会议室举办结婚典礼。亲朋好友品尝我带回的压缩饼干。接着我带满钗回梅山部队,战友们都说:新娘子好漂亮呀…
我们俩从厦门坐火车去上海,从上海坐火车去昆明,从昆明坐2天汽车到下关部队。35年后,我和满钗再次回到下关部队,参加战友联谊会。我感慨万千写几句:“青春年华守边疆,两鬓斑白回云南。苍山洱海春常在,战友聚会叙情长。”
回想在越南战场有线电报机继电器音量小,我革新用晶体管音量大,加装吊牌蜂鸣器,制作成工作练习两用音响电报机。1980年5月被昆明军区评为科技五等奖,得到有***和***头像加盖陆军11军公章的奖状和奖金50元。
1981年6月部队提拔我任通信连指导员。营首长找我谈话说:你是兄弟部队抽调来参战的,思想觉悟高,评功不要功,这次连升两级,排级提正连。没有叫我当副指导员。1982年10月有位干部要转业,由于安排的地方工作单位不满意,他不想转业。我知道后主动提出让我顶这个转业名额。
理由是:不要部队派人到地方帮助安排工作,因为我的岳父是宁化县委组织部长。我坚持要去县邮电局,因宁化县无人事权,我就直接去福州省军转办联系,还好带了重庆军校通信工程学院载波专业毕业证与邮电通信载波专业对口,省邮电局同意接受,并说:不能留福州、三明、只能到县邮电局。1983年1月,我转业到宁化县邮电局任电信管理员。从此,结束了我的军人生涯。
后记:我写中越边境自卫还击战回忆录,主要是让更多人了解当年参战老兵的责任,军人家属的情怀,祖国人民支前慰问子弟兵的动人场景。同时,也是对长眠在金平烈士陵园战友的悼念。过去在职从来没有写,可以说鲜为人知。所以,我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组织的参战慰问和参战补助。和牺牲受伤战友比我不是英雄,我只是一个参战老兵。为了祖国我作为一个军人奉命参战至今无怨无悔。
中国人民解放军陆军原31师通信营通信连首届战友联谊会夫妻留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