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清后一发炮弹过去,机枪炸飞了,副指导员向超彬是趴在前沿的,他看到火力点被炸飞后抬身转头告诉我:“炮班长,打中了。”就在这时,一发子丨弹丨击中他左臂三角肌,我给他包扎时,医助梁建声跑来叫我赶快去指挥射击,副指导员向超彬由他负责,事后我想,我未被击中,主要是我一直上上下下运动,没停过,菩萨保佑。
当时,我们连只见到伤亡的人员往下抬,上级急了,“明话”用电台喊我们,我记得是报务员刘刚叫我说团部的电话,“团部问我们连的情况,阵地上有多少人,有干部没有。”我回答:“我们连和敌人搅在一起了,阵地上只有18个人。”通完话,让战士们散开,我就下阵地去了。
当时枪声已经稀少,我想下去看看具体情况,刚到山脚,炮弹来了,急忙趴在一个土坎内侧,用双手护着小脑,双肘支撑胸部,怕“震伤内脏”,心想死定了,炮弹下来的声音这一辈子都忘不掉,就好像人的“灵魂”被螺旋式的往天上吸,爆炸声比我们听到的“炸雷”声强一千倍,“轰轰轰┄”六发炮弹,我抬头看了看,泥块、石头、弹片往天上飞,落下来的弹片最长的有尺多长,全部是钢铁被拉断的刀口,炮弹从我们这边一直打到“外波河”边大树旁,我看到炮弹爆炸,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枝断丫裂,一下就燃烧起来,幸好,我没有死,急忙往山上跑。我上到阵地上,指导员已经在那里了,他告诉我,连长到医院十五分钟后牺牲了,根据预案,宣布我代理排长。
炮击停止,我爬到阵地前沿的草丛中用望眼镜寻找目标。突然“啪”一发子丨弹丨射来,因越军是仰角,子丨弹丨射低了,射在我下颚下面的土里,沙石溅了我一脸,估计是我望远镜的反光被越军发现,我爬起来蛇形向左后跑开,子丨弹丨追着我打,跑了几米扑倒在地,听,没有子丨弹丨飞来,我又爬回刚才的位置操枪射他。
因他连续射我,烟尘暴露他的位置,我打了一个点射,一下从被打的位置跑出八个越军,直往山顶爬。“敌人!”司号员张炳华在我右后上侧喊,现在轮到我追着越军射击了,我打了一个点射,司号员张炳华喊:“炮排长,打中一个。”第二个点射,他又喊“二个-三个。”打倒第三个,爬在上面的四个已经翻过山,剩下一个也快到山顶,我瞄准他的头部打了一个点射,看他“顿”了一下没倒,又打了一个点射,看他摇摇晃晃爬了几步扑倒在山顶,我用望眼镜看,没看到人,好后悔,要是当时“堵”着上面打可能多打几个。
六、永垂不朽
二月十七日下午,穿插的一排战士、冲下高地同越军短兵相接的二排战士陆续回到178高地,代理连长谭春祥(重庆市石柱县人)坐在地上,很疲惫,二排战士向他汇报说牺牲的战士还没抢回来,代理连长谭春祥抬头叫我:“炮排长你带人去。”我回答:“好。”带着我们排的人走下高地,刚走几步,又听谭连长喊:“二排长,带你们排协助炮排。”代理二排长张汝祥(贵州省普定县人)答:“好。”
我带着全排战士下了高地,首先来到高地底下木薯地前,在这里四班副班长朗维刚(贵州省普定县人)、机枪手田茂堂(贵州省普定县人)、副机枪手李永刚(贵州省普定县人)牺牲在这里。朗维刚手持冲锋枪牺牲在左前,头部离下一地埂只有一米多,他的右边间隔一米多是机枪手田茂堂,田茂堂把“班用机枪”的几条弹链连在一起斜挎在自己的左右肩上,牺牲时人虽然扑在地上还保持着射击姿势,李永刚肩上交叉背着两盒机枪弹夹扑在机枪手田茂堂的右后侧,两人永远保持机枪正副射手的冲锋队形。
我留下几个人背他们,其余人跟我钻进木薯林往左边环形堑壕走,走不多远,悲壮的一幕映在我面前,敌堑壕里,六班战士李慈清(云南省景谷县人)胸部裹着未包完的绷带仰面倒在堑壕中,六班副班长李明友(云南省景谷县人)手持绷带从右面扑在李慈清胸上,四班战士赵日升(广西省柳州人)也是手持绷带从左面扑在李明友身上,三人就这样用“亲兄弟般的战友情”定格了他们的永垂不朽。
我一个人跳上堑壕后面的土坎往前搜索,走不多远,一枚手榴弹从杂草上面向我扔来,我仰面倒在土坎上,万幸,手榴弹砸在堑壕边弹进堑壕里爆炸,我起身单腿跪地朝着手榴弹飞来方向不停射击,一匝子丨弹丨未打完,四班长钱沙宝(云南省元阳县人)从我后面跑来,我让他和我一块射击,我告诉他,“让敌人探出头来,我们两个就没命了”。
我打完他接着,我装子丨弹丨,两人交替,冲锋枪都打“红”了,烫手,护木都捏不住,这时才听到人都“抢”走了,我让四班长钱沙宝先撤我掩护,看他钻过木薯林我才边打边撤,就那么一会功夫,我就再没见过四班长钱沙宝了。
直到三十八年后的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我们老“龙堡连四连”参战人员在屏边“大龙树”烈士陵园给牺牲的十二位烈士扫墓时我才见到他,好激动,紧紧地抱在一起,他给我说:“他撤出来后替换背受伤的战友陈富文(贵州省六枝特区人,机枪手,他受伤后晕倒在地,突然一阵枪声把他惊醒,他睁眼看到一名越军在他前面的土坎下向我们战士射击,由于他右肩中弹,只能用左手扶正机枪,向越军射击,子丨弹丨从这名越军的左侧头部穿过,将头打成两半,脸部这一侧打飞了,只剩下后脑勺留在脖子上),钱沙宝背着陈富文刚过一条沟,一梭子丨弹丨打来,本来就受伤的战友陈富文头皮又中了两枪,钱沙宝的腰部中了一枪,子丨弹丨从他拴在挎包上的漱口缸穿过打穿他的肺部,大难不死。
二月十八日晨,在堑壕里熬了一夜的部队重新进入“新官”清理战场,一营三连(战斗英雄李成文的那个连)的战士在搜索中发现受伤的六班长燕怀贵(河南省南阳市人),担架抬上来时我迎上去,六班长燕怀贵很虚弱,脸色苍白带点青,他给我说:“炮班长,我中了五枪,全部打在下身上,下身都打断了,我、我要绝后了。”我只能安慰他:“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担架往上抬,到指导员面前,六班长燕怀贵告诉指导员:“指导员,我需要血,我的血流干了。”可怜,六班长燕怀贵还是没抢救过来光荣牺牲。
副指导员罗孝昌(贵州省修文县人)在与越军短兵交战后,因杂草较高,他跳上一个土包,土包前有棵小树,他用冲锋枪靠在小树上射击,这时遇上炮袭,一发炮弹落在他身旁,弹片击中头部,光荣牺牲。
二排长李安国(贵州省丹寨县人)带战士冲下178高地后,在山下环形堑壕和木薯地和越军短兵交战,看到自己的战士伤亡过大,提起冲锋枪跳进木薯地向越军射击,四班战士伍文富跟在他的后面冲进去,交战中,二排长李安国右大腿受伤,子丨弹丨打断股动脉,鲜血喷射而出,四班战士伍文富用了三个急救包都没堵住,鲜血流尽,光荣牺牲。
战士谢新建(广西省柳州市人)是一排一班机枪副射手,同机枪手李贵新从新官后方围剿越军时中弹负伤,卫生员艾平文(云南省玉溪人)赶到进行抢救,战士谢新建告诉卫生员艾平文:“我不行了,快去抢救别的战友”,艾平文边包扎边告诉他:“我一定要把你救活”,但,战士谢新建终因伤势过重光荣牺牲,这事对卫生员艾平文的打击过大,一直自责为什么没把他抢救过来,2014年老兵艾平文亲自到广西柳州去看望烈士谢新建的老母亲“谢妈妈”。
二零一七年二月十七日,在老“龙堡连”指导员李松林、副指导员农世盛、二排长杨金海、医助王伟才(原卫生员田来顺)、一排长李志忠(贵州省普定县人)的倡导下,老“龙堡连”参战军人、家属和部分烈士家属76人齐集云南省红河州屏边县“大龙树”烈士陵园看望和祭拜我们的十二位亲密战友,同时,也给我们团安葬在“大龙树”烈士陵园的四十八位烈士敬献了花圈。
有道是:
龙树有幸留忠魂、何惧马革�尸回;
南疆梦断身先化、涅槃青山慰后人。
烈士和跃文、烈士罗孝昌、烈士李安国
烈士燕怀贵、烈士李明友、烈士李永刚
烈士朗维刚、烈士田茂堂、烈士谢新建
烈士赵日升、烈士付玉东、烈士李慈清
永垂不朽!
二零一九年二月十七日是十二位烈士牺牲四十年的日子,谨以此文拜祭“连长和跃文和所有牺牲的烈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