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2日上午,按13军“阻敌东援”的命令,305高地上的师前指里,首长们召开作战会议,决定由116团前出夺取代乃,重点扼守代乃无名高地、谷珊西山各要点,形成梯次配置的防御体系,保障攻击柑塘的军主力侧翼安全。我连奉命立即架设了师前指至位于登栋的116团前指2.5公里的线路。连队留在后指的保障分队,当天也架设了从师后指至砖瓦厂5公里的线路。
为保证通信畅通,我挎上一支56式冲锋枪,带上指北针和军用地图,跟随熊指导员到前线的线路巡线。我们翻山越岭,沿着在丛林延伸的野战线路,一路走过了好几个山头。沿途的越南村寨老百姓都跑光了,只有满面硝烟的我军步兵在执勤。几个原本葱茏的山头,已被战火摧残成了蛮荒之地,听说山头上有个被炮弹炸塌的地堡里还埋有被炸死的越�尸体。
我们来到115团团指不远的总机站。总机站紧靠峭壁,是用竹子、树枝搭了个架子,上面盖了块遮太阳的雨布的简单工作棚,值班电话兵不停地呼叫用户、接转电话。我们在总机站附近与维护哨的战友交流保持电话线路通畅的经验教训。维护哨的战士说,昨天线路断了两次,有一次还是半夜断的,查线时伸手不见五指,3个人按平时的训练分工协作,一人手牵被复线查线,一人遮掩手电筒的光判断故障,一人端枪警戒,高度警惕任何风吹草动。
在前线查线必须按要求间隔2、3米左右行进,预防越特工伏击被一锅端,但又不能离得太远,因为山背长满灌木林,夹杂着蔓藤条和人多深的巴茅草,黑古隆冬的离远了怕迷路走失。他们好不容易攀登上又粗又滑的树干才把悬在树丫上被炮弹炸断的线接通。抢修回来后,115团首长问寒问暖,并亲自开罐头慰劳他们。
熊指碰到了一个老乡,是个步兵部队的副营长,他走过去和老乡亲热交谈。我转过身就看到了1个防化连喷火排的永川老乡,他夸张地一把搂着我,显得很亲热。战场上军人之间的谈话离不开战事,他告诉我:“战斗打响时,喷火班配属给了穿插连。第一次战斗是晚上,光听到枪炮响,开头有点紧张,很快就适应了。”他向我匆匆挥了挥手,一溜烟随队跑了。
我目送他们的背景慢慢消失在山脚的丛林中,发现山脚下有一些草房,问了问通信连的战友,他们说那是越军的军营,已经毁于战火。我见熊指和他的老乡聊得火热,请示了指导员后,就和其它几个人一起下山进了军营。
这里有好几排用竹子搭建的房子。竹梁、竹壁、竹门,房子里面的床铺,也是用竹筒插在地上,再在竹筒上搭个架子,架子上铺有竹片,柜子也是竹子搭的一些架子。房子外面围着竹子编织的篱笆墙,门口的路边还有一个竹子搭建的岗亭。靠后的那几排已经成片倒塌。前面两排的房子里一遍狼藉,地上有一些打得稀烂的营具、书籍、笔记本、衣物等。中间的空地上到处散乱着损坏的武器、弹药等物资。看上去不像正规军的营地,可能是地方基层武装如游击队或民兵的临时集训地,非常简陋。
太阳很大,天气闷热,我们转了一圈,头上开始白气蒸腾,一个个呼吸像拉风箱般的呼呼呼了。大家在外斩河里灌满了水壶,加上了净水片,正待拿出毛巾洗把脸,突然有激烈的枪炮声传来,我们赶紧上山,一群通信兵便围在离总机不远的堑壕小憩。
有人折了几根树枝来遮太阳,也有人脱下湿透后背的军衣,光着上身用芭蕉叶煽风。就在我们叼起烟卷吞云吐雾摆龙门阵的时候,115团的团首长带着几个随从,从指挥所出来路过这里。他见我们一堆人忘乎所以地围在一起闲扯,顿时火冒三丈,连吼带骂地大发脾气,叫我们“滚开”,怕遭“炮弹一锅端”。
我们一个个被骂得灰头土脸,扔掉烟屁股一哄而散,分散蹲在堑壕里。旁边的步兵战友直言:不是首长不近人情,是前几天战斗大家没经验,部队伤亡有点大,首长脾气大,你们注意点。我们连说理解理解。
中午,我们巡线来到387高地。387高地峭陡峻险,茅草深处两人多高。在半山腰一片木薯地边有我们连的一个线路维护哨,地里有好几个炮弹坑。旁边有步兵战友正用火烤木薯充饥,见我们步履匆匆,估计没有吃饭,就说见者有份,递给了我们几根。
听说木薯是这里的老百姓一年四季的主食,没想到木薯那么难吃,一丝一丝的咬不断,实在难以下咽。好在我带了一个红烧猪肉罐头,我们用匕首撬开铁皮封口盖,将1公斤重的罐头放在火上,把白花花的厚厚一层猪油慢慢烤化,大家用调羹分吃了。
我坐在一个大约两米直径、一米多深的弹坑里一个空子丨弹丨箱上,接过战友的耳机来监听,替换他休息一下。我听到前线指挥员不停的在电话里大喊大叫,有大声报告战况的,有口气急促地请求炮火支援的,有要求弹药补充或伤员后送的。直到太阳落山时,我们才回到305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