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刚做好午饭,香喷喷的饭菜使步兵战友放慢了行军的脚步。此时,我连司务长建议:步兵太苦了,十几天没有喝一口热汤了,能否让步兵老大哥吃上一顿热饭?大家一致赞同。
我们本来因为下雨不进行清剿了。可是总部在检查了战区情况后,提出了严肃的问题,要求我们在政治上也要象在军事上一样打胜仗。要求参战各部队积极响应总政治部的号召,开展宣传活动,争取越南人民群众,修理炸毁的民房,整理被翻乱的住宅。这是一场政治斗争,必须保质保量完成。
我们连接受了近八十户人家的房屋整理任务。我带领全排战士成“一字形”进行清剿(4班紧靠山角,我和5班在中间,6班靠公路)。这些住户已经在17日弃家逃走,每户的日历都是2月17日。
大军所到之处,留下了各种清剿的痕迹。我们冒着雨一间一间的清理,一户一户的打扫,将散落在地上的镜框重新挂好,扶起翻倒的桌椅家俱;衣服、书籍分类集中,物归原位,将打碎的玻璃器皿和残渣碎片清理出去.
从战争留下的后果来看,损失是不小的,从越南的家庭陈设分析,这里居住着不少华侨和一些较富裕的人户,也有较贫穷的人家。
我们在清理过程中,发现了许许多多中国制造的日用品,如脸盆、闹钟、缝纫机、自行车、电风扇等等,还发现了不少苏联的文化刊物和西方文化的痕迹,如画报、书刊、盒式磁带,落地式三用唱机;赤身裸体的女人照片、画片也常常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构筑有防空防炮工事,还有的挖了地道。
在这些住家房屋里,我们看到了越南社会的缩影。生活在各个阶层人的政治观点、生活水平、业余爱好,在此都有了充分的体现,同时发现这里80%以上的家庭都有亲人服兵役,从每户的镜框和影集里可以发现各军兵种的军人留影。由此可以推断,近30年的战争环境,越南人民在炮火中生存,每个家庭都付出一定的代价。而现在,黎荀集团穷兵赎武,侵略柬埔寨,又在中越边境制造事端,我们被迫还击,教训越南当局,给忘恩负义的小人一点教训是应该的。
在整理住家房屋时,有的屋顶上还架着没有爆炸的炮弹;经常还看到被炮弹炸死的水牛、猪羊和家禽等,散发着腐烂后的恶臭。
清剿过程中,我们在一座炸毁的房檐前发现一具军人的尸体,由于时间久、天气热,已经高度腐烂,尸体仰面向上,一只手被炸没了,就象断裂的莲藕,由于腐烂变质,腹部鼓的象皮球,泛着青绿色。我上前查看,无法从外形确认是否是我方的人员。经仔细辨认,发现死者的军用胶鞋底的花纹不是中国军人的。如果是我军的遗体,必须负责装殓后送。越军人员尸体要求就地掩埋,可是没有一人愿意做这件事。后来我连1排清剿路过这里,推倒一面土墙压在尸体上,算是掩埋了。
由于整理住家房屋,事情锁碎,又占时间,一整天我们才完成了三分之一。上级要求我们,在这里清剿打扫战场可能还要推迟几天,估计是等攻打沙巴的战斗结束。
一九七九年三月一日阴天
沙巴方向的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每天都有大量的运输车不停的往返奔驰,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员、烈士也在向国内转移,从前线通报的情况来看,战斗正在向纵深发展,不断地传来胜利的消息。军指挥部命令我师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我连认真地清理了各种战备物资,连队的车辆火炮也做了调整,每个同志也都积极准备迎接歼灭316a师的战斗任务。
我排在金星桥南侧199高地下面的一个敌军营里宿营,人员隐蔽在营房附近的各种简易工事里,同时砍了许许多多的灌木和树枝,将车炮隐蔽的与自然景色一致。随后,我们又沿公路继续对昨天没有完成的房屋进行整理。今天,在大家的努力下,终于完成了清理战场的工作。
我率全排登上205高地,沿山梁返回连队,一路碰到了109团的战士在高地上休整。在他们中间有我排几个新战士的同学,战场相逢,心情格外激动,大家互相交流信息,将听到的前线消息互相转告。从彼此亲热的交谈中,使我了解到一个非常感人的事迹:“在兄弟部队的一个连队里,有一个年青的班长,他在参加攻打某高地的过程中,被飞来的弹片穿透下颔,打掉了两颗牙齿和半个舌头,当时满嘴是血,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战友要将他送下火线,可他坚毅地摇了摇头,用钢笔在手上写到“请你代替我指挥!一定要夺取高地!”
全班同志深受感动,在副班长的带领下,他自觉地当好配合,与全连同志一起夺取了高地,他以顽强的意志和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作为杀敌的强大动力,一直坚持到战斗的胜利.”多么激动人心的场面,我为这位不知名的战士感到骄傲和自豪。我排山西籍新兵赵璧同志遇到师防化连喷火排的战友,他伤感的说,全班现在伤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弹片从他的腋下穿过,军装都划破了,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回到连队以后,同志们彼此交谈从各种途径打听到的英雄模范事迹,收音机里也在每天的新闻联播和子弟兵节目时间增加许多关于广西、云南各线的战斗情况及报导前线的英雄事迹。这些天,我一直被前线传来的消息所感染,深感我们做得工作太少了。
晚上,在得到上级的批准以后,连队副指导员派人抓了两头越南营区的肥猪。连长命令1排、2排各负责宰杀一头,做为战时的补养,用营首长的话说叫做“以战养战”。我排6班长宋祥春同志,参军前在农村就是杀猪匠的儿子,他找了一把军用刺刀,轻车熟路的完成了任务。
一九七九年三月二日小雨
清剿任务结束了,连队接到了营里命令:晚8点做好一切机动准备。大家抑制不住心头的兴奋,都在议论:“要回国了!”。驾驶员此时此刻认真地检查车辆,炮手们也激动地不住地笑啊唱啊!干部参加了营里召开的排以上干部会议,这样规模的会,参战以来还是第一次,我以为可能是传达开进命令撤离战场,谁知上级命令:“进行群众纪律整顿,认真贯彻军丨党丨委关于开展群众纪律大检查的决议,边整顿边做好参加围歼316a师的战斗。”
团营指示,为了配合这次整顿,各单位必须高度重视群众纪律的检查,对所负责的区域进行再一次的清理,不准任何人私自进入居民住宅,不准私自乱拿越南人民的一针一线,违者一律军纪处理。回到连队,大家开始了认真地讨论,虽说同志们都急于返回祖国,可上级没有命令。再说军直属122毫米“加农炮”也调上攻打“沙巴”方向,谁知有没有我们的任务呢?
这一夜,同志们的心情都着急不安,多么想回到祖国或者参加战斗,这没完没了的清理整顿实在是让人头疼。
一九七九年三月三日
纪律整顿开始了,每个人、每个班、排都进行了详细的登记,对于缴获的物资进行清理上报,小到园珠笔、奖章、胶布、剪刀,大到电风扇、收音机、手表。如果谁私藏战利品,一旦查出,严加追究,是功臣的取消,是功臣连队的也取消。每个党员、干部都必须在党的生活会上做了汇报,表明了态度。对于急于回国的情绪也进行了检查纠正,党支部号召:每个党员必须起好模范带头作用,做好部队的思想工作,要做到善始善终,象完成作战任务一样搞好整顿和清理工作。
部队在认真地进行整顿,祖国边境的地方农场和部队后勤的车辆每天都有成百辆地往返奔驰,许多过去我们支援越南的机床、发电机、机械设备、汽车、工程车、起重吊车都开始运回国内,民工、职工对我们频频招手表示敬意。各种型号的运输车,甚至拖拉机都参加了运输,浩浩荡荡,川流不息。
工兵的汽车不停地向战区运送丨炸丨药,准备在撤离时对越南纵深41公里,正面48公里的1968平方公里的面积上进行有计划的爆破,对坚固的工事、公路、桥梁、涵洞、发电厂、矿山企业、医院、仓库等等进行毁灭性的打击,彻底摧毁越南的防御体系。
在这里,我们常常听到剧烈的爆炸声,随着爆炸,一座座楼房,厂矿化成尘埃和瓦砾,这也许就是战争的交响乐。今天,收到了来自祖国的信件,虽说信走了一个多月,可是在越南战场上看到亲人的来信,感到格外地亲切。我产生了一个念头,想写封信让民兵捎回祖国,报告一下战场的胜利消息。可是,现在战斗并没有结束,沙巴方向每天还在激烈战斗着,我们也可能还要再参加战斗,还是等胜利回国后再如实汇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