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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四日阴雨

亚热带地区多雨的气候,给我们机械化部队提出了较高的要求,为了克服道路的泥泞和多雨带来的行军野炊困难。今天全连除留下值勤人员以外,全部出动,冒着蒙蒙细雨,踏着晨露,穿入宿营地背后的灌木山林。砍柴备料,要求每台车准备一大捆干柴。这座不很高的山包,长满了野藤、荆棘,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木一棵挨一棵,树上缠着野藤,垂下来的一条接一条,使人感觉象进入一个神密莫测的奇境。

同志不顾露水浸湿衣服,也没有更多的兴趣观赏大自然的奇特景象,抡起斧子向一棵棵树木砍去。这片幽静的山林,一瞬间就充满了战士们笑语、歌声。

透过薄薄的晨雾,我举目眺望,从密林的缝隙中隐约可见到对面越南的山坡,边境的早晨多么宁静啊!可谁能想象到不远的将来,这里将是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战场,中国人民将在这里点燃复仇的烈焰,为了和平的边境,为了国内的四化建设多一些安全系数,这场自卫的还击战将使中国人民扬眉吐气,我的心绪随着缭绕飘动的炊烟不停地思索着,也许在明天或后天,我们就要从这里打过红河去了。

砍柴的任务,我们排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下午,全连进行步兵武器和手榴弹的练习,晚上我们连长一起共同研究军事地图,熟悉敌人的山地,公路和地形地貌,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的战斗能够顺利进行,我们全连干部战士都在不遗余力地加紧准备着。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五日多云转阴

为了体现总部的“杀鸡用牛刀”的方针,加强对敌人的炮火打击,炮兵第四师十八榴弹炮团调至边境配置,组成新的炮兵群。由于地形的限制,现在每平方公里的面积上,除去河流、稻田、房屋、橡胶林,在剩下的面积里平均都配置了大小火炮20门以上。我们连主动给兄弟部队腾出了住房。我们二排全部住在汽车上,虽说条件很差,还总比露天强多了。

下午,连队进行了手榴弹实弹投掷,连长雷雨全、军械员胡祥云同志负责分发手榴弹和现地指挥,他们隐蔽在长1.5米,宽0.8米,深1米的堑壕里,其余同志隐蔽在一座山梁的反斜面。开始进行的十分顺利,谁料到轮到二班副班长詹绍新同志投掷时,由于心慌,失手将手榴弹掉在堑壕两尺远的地方,情况万分危急,手榴弹咝咝地冒着烟,军械员胡祥云同志伸手去抓又没抓住,紧要关头,连长大喊一声“卧倒”!,他们三人立即卧倒在小小的堑壕里,手榴弹爆炸了,我们惊叫着奔跑过去。

手榴弹爆炸后的弹片飞过他们的头顶,穿透了一箱手榴弹,打烂了箱内的手榴弹握柄,万幸的是整整30枚手榴弹没有爆炸,如果爆炸将到哪里去寻觅他们的身躯。他们安然无恙,避免了一场恶性的事故发生。事后,全连进行了防事故教育,小詹同志做了深刻的思想检查。据团里通报,就在这次事故苗头发生的前一天,二营四连一名叫魏苟苟的藏族籍战士在手榴弹实弹投掷中被飞来的弹片击中了头颅,付出了生命这昂贵的代价。在战斗没有打响时丧失战斗力是多么令人遗憾啊,为此,小魏所在连连长被降职为排长职务。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六日阴

今天,连队组织考核班长、瞄准手和每班新产生的两名预备瞄准手,这是为了在战斗减员的情况下完成作战任务。从考核成绩看,除个别同志是良好成绩外,其余均为优秀。

突然接到上级通知:“立即停止一切施工,按照原方案行动”。接到新的批示精神,全连立即行动,又将第一次由于改变方案填了的工事重新清理出来,我们跑步赶到三里外的阵地,迅速地展开这项工作,各班挥汗如雨,提前完成了清理任务,而且有所进展。

晚上,我们开始提前过春节,在一个简易的竹棚里,全连同志们欢聚一堂,虽说没有往年那样热闹,可别有风味,大家由于担负战备任务,不敢违反规定来饮酒,只能以水代替。就这样,全连战士有的在岗位上,有的在堑壕里,有的在汽车上度过了不平凡的春节。支委会又讨论和审定了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以及战斗方案。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七日(农历十二月二十九日)

春节,是中华民族古老的传统节日,是人们辞旧迎新的喜庆时刻。此时此刻,内地的城乡山村,家家户户正在举杯畅饮、笑语欢歌、相互祝福、鞭炮齐鸣、辞旧迎新,古人云:“每逢佳节倍思亲”,战斗前夕的春节,更令人难以抑制思念亲人的情绪。

我们此时此刻,正站在祖国的最前线,面前是越南的挑衅和枪口,身后是祖国人民和平安宁的环境。咬一口咸菜,喝一口冷水,这都是为了什么?战士们在今天的情绪同以往有些异样,大家高声谈论着家乡春节的风俗和自己喜爱吃的东西,憧憬着战斗结束后怎样回家参加来年的春节,享受亲人久别重逢的欢乐和佳节团聚的幸福。

思念家乡亲人变成了仇恨越南人的满腔怒火,恨越南的挑衅,恨越南的忘恩负义,恨变成了力量。今天,当祖国亲人在鞭炮声中辞旧迎新的时刻,我们在距敌人五百米的高地上构筑了一整天的工事,回首远望,我们深感肩负的重担是祖国人民和亲人的信任,虽然很苦但乐在其中。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八日(年初一)

新春之际,我们挥汗大干,以充沛的精力和旺盛的斗志,提前完成了火炮、人员掩体的永备工事,以崭新的姿态步入了新的一年。这是向敌人发起进攻的前夜,也是新年的战斗号角,亲人啊,请不要为我们悄悄流泪,请耐心地等待胜利的消息吧!

想家是我们每个战士的情理之内的事,可是战斗没打响,怎么能回家呢?就在今天,越南向我河口县进行了疯狂的机枪扫射,从早晨打到下午,我边防部队值班分队进行了还击。听着传来的激烈枪声,我心里想,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呢?早打早痛快!

一九七九年元月二十九至三十日

经过上级的检查,我们的阵地还需要加强,为了战场上减少伤亡,为了战斗的胜利,我们必须这样做。在发射阵地上,每个炮位都新构筑了防炮洞和弹药隐蔽室,在待机地域又新挖了车辆掩体,由于我们的努力,任务完成的比较出色,受到了上级的一致好评。兄弟部队39师炮团火箭炮营组织了班以上干部到阵地参观学习,这对我们更是有力的促进。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也有了新的改进和提高。各班的火炮掩体相互挖通,火箭炮可以推入洞内,还可以存放24发弹药,各班在洞内又挖了休息室,全班可以在里面铺床睡觉,从《地道战》电影中学到的知识用于了实战。

经过全体同志们的共同努力,吃苦流汗,我们已经按预定方案在规定的时间内提前完成了战前施工任务。

晚上,放映战斗故事片《智取华山》和军教片《热带丛林作战》、《侦察捕俘技术》,电影结束后已是夜深人静了,在漆黑的橡胶林中,时而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口令问答声。一只只飞逝而过的流萤,使寂静的夜晚增添了许多神秘的色彩,我打开电筒,拆开今天收到哥哥的来信,亲人们已经从通信地址的变化和报纸上的消息中猜测到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问题,在为我担忧。而我们此时的心情又觉得非常平静,这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记不起来是谁说的:战争是流血的政治,军人是战争的机器,战争是政治的最高表现形式。

一九七九年元月三十一日多云

战前施工基本结束,连队进行了总结,评选了先进班、排和个人,找出了存在的问题,总结了经验,提出了下一步的打算和措施,嘉奖了部分同志。

抽空,我给哥哥回了封信,简明扼要汇报了工作,学习、生活情况和边境的形势,同时要求哥哥照顾好父母,如果我一旦在今后的战场上献出生命,希望他替我多尽一些做儿子的义务。可以说,这是向亲人的最后告别。

一九七九年二月一日阴

我37师已经按预定方案,按期完成了战役集结和战区施工任务,兄弟部队也都相继进入集结地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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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开的地方(一个越战老兵的回忆)第3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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