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排长王明勤在山包上看到李建新他们抢救连长的行动,马上命令侦察排六班长常西乾、班副宋祖峰等人,绕到山沟底下去接应,要求他们无论如何要把连长的遗体转移到安全地带。
担任掩护的侦察排五班长李新营(河南太康人,七四年兵),正在向对面的山头射击,突然打过来一梭子子丨弹丨,子丨弹丨贴着他的后背穿了过去,背上的军装被划出一道痕迹,幸好没伤到皮肉。这时工兵排长吴怀莹决定,派两名战士回去请援兵。
八班战士王志敏和周永良在大家的火力掩护下,迅速撤下了山包,按原路往回赶。也就在他们回去请援兵的时候,我遇到了周永良,是他帮我包扎的伤口。此时,我还不知道,刚才我经过的山嘴那里究竟发生什么。当听到连长牺牲的消息,我的伤口也不疼了,心里一阵发紧,心中痛苦的滋味简直无法形容。
这个时候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我国是早上7点钟宣布的撤军消息,但是我们却没人知道。越军可能得知了我们撤军的消息,所以才这么疯狂地向我们展开猛烈的反扑。搁以前,越军只要和我们一交火,抵挡不一会儿,准跑。可这次不同,他们象疯狗似的死死咬住了我们,发疯似的集中火力把我们连压制在山脚底下。(注:越军在迷迈山布暑了大量的兵力,事前我军都不知道,只是在我团撤退时,我团一营、三营、加强给我团的381团一营遭到敌人疯狂反扑,撤退非常困难时才感到这一点)如果这样相峙下去,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援兵及时赶到,他们才得以脱险。
常西乾和宋祖峰等人绕到山沟底下,先把连长的遗体转移到了一个安全地段。宋祖峰把机枪交给了朱祥生,让他担任掩护,他准备背连长的遗体,宋祖峰也是侦察排的“坦克”级人物,他身体壮,力量大,手榴弹投过64米,全连第一。朱祥生曾亲身经历了袁敏牺牲的全过程,并亲手掩埋了袁敏的遗体。这次又亲眼看到连长壮烈牺牲在敌人的枪口之下,心中悲愤难忍,他架起机枪对着对面山上的越军,一口气打出去一盒子子丨弹丨。
在撤回国境之前,师长张万年曾向全师下达死命令,不能丢下一个伤员、一具烈士遗体,就是一支枪、一件作战用具,也不能丢下。
在这样残酷的战争环境下,要把连长的遗体安全运回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此时越军已经开始对我们展开了追击行动。战场上没有担架,运送遗体非常困难。宋祖峰开始想背连长,可死人不同于活人,怎么背都使不上劲。周围的人也很着急,一开始想抬,但这个时候连长的遗体还软着呢,两个人抬不起来;四个人抬,山中只有一条一尺多宽的小道,无法行走。宋祖峰急的是满头大汗,他发誓一定要把连长的遗体背回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连长长眠在异乡他国。
有时真是急中生智,宋祖峰忽然想了一个办法,他让身边的战友把连长的遗体倒过来搭在他的肩上,他用两只手抓住连长的小腿,大喊一声:“走!”就这样,他背着连长的遗体一口气跑了5公里。为了把连长的遗体运回国内,吴怀莹和王明勤对部队下了死命令,无论遇到多大困难,都必须把连长的遗体运回去,决不能把他留在异国的土地上成为孤魂野鬼。疲劳不堪的战士们,争先恐后地轮流抬连长的遗体,终于回到了连队宿营地。
连长的牺牲,对全连指战员打击很大。警卫排没有参加这次搜索杭外的战斗,他们主要的任务是保卫团前指和团首长的安全(注;警卫排绝大部分还是参加了,因为连长组织的比较仓促,他带着一部分兵力就下山了。而有另一部分战士侧由指导员黄若勤带着。这个情况叶建民当时并不清楚)。当他们看到连长的遗体时,许多人禁不住失声痛哭。我负伤返回连队驻地的时候,看到大家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的,有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整个特务连笼罩在一片悲痛的气氛之中。
下午的时候,从前方押送回来一名越军战俘,当走过我们连驻地时,我们排七八年兵陈胜情绪出现失控,他端起冲锋枪对准这名战俘扣响了扳机。押送战俘的人不是我们连的兵,他见陈胜打死了战俘,说是要向上级报告。后来连里对陈胜进行了严厉批评,但是没有追究他的责任。陈胜对连长的牺牲哭得很痛,眼睛都红了。
曹向东曾对我说过,连长接受任务的时候他就在跟前,任务是我团刘国柱政委亲自给他下达的。当时曹向东没有参加这次行动,团长命令曹向东带领警卫排少数几个警卫员保卫团前进指挥所和马友副师长的安全,也就这次行动他没有参加。
头天晚上,师长张万年给团长何善福打电话,说杭外是越军的一个团部,让我们团派兵认真搜索一下。交代任务的时候,政委刘国柱说让特务连拉出去锻炼锻炼,他还想让他的警卫员去。
这说明,当时我们要去的方向就是杭外,而连长牺牲的地方就在杭外外围的一个山包跟前。当时我拿着地图带着朱祥生和谭铁强走在最前面,正是因为我看到了杭外村,我才决定提前去侦察一下。
坦率地讲,连长的牺牲既有客观因素,也有主观因素。
从客观上看,越南是山岳丛林地带,地形复杂,道路狭窄,雨多雾大,视野受限,与敌人突然遭遇,这是所有参战部队经常遇到的事情。敌人占据有利地形,工事完备,居高临下,火力强大;而我们地处下风,火力较弱,仓促上阵,被动挨打。在这种情况下,连长命令大家及时隐蔽,有效地避免了较大的伤亡,这说明连长的带兵能力是不容质疑的,他不是瞎指挥,去让战士们硬拼,做无谓的牺牲。从另一个角度讲,没有连长的牺牲,就没有部队的安全,是连长保住了大家的性命。
从主观上讲,这与他的性格有关,有人说,性格决定命运,这话一点都不假。连长有点马大哈性格,他胆子大,心眼直,敢说敢为,是个火爆脾气,这次战斗他过于自信,对当面的敌人估计不足,吃了麻痹大意的亏。连长一直跟着团前指,这是他第一次参战,这也说明他战斗经验不足,也是他牺牲的一个重要原因。
谅山攻克后,通往河内的大门已经打开。而谅山往南,就是一直延伸到河内的一马平川的平原。
1979年3月5日晚,也就是攻克谅山当天,,新华社奉命发表声明:“从1979年3月5日起,中国边防部队开始撤回我国境内”
1979年3月5日,师下达了我团撤退的命令。
团长随即与各营联系,下达了撤退的序列。
团长在给各营的电话中反复强调了两点:一是要求部队在撤退时不能乱,二是要把每一个牺牲烈士的遗体抬回来,如果哪一个营丢弃了烈士的遗体,军法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