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的幼稚使我想到了身体的重要性,我便用善语与看守试着沟通。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与多名看守的对话中,终于与一名宜宾籍尊名余光华的士兵达成了很多共识。
在他的值班时间里,我可以看到更多的报纸,更难能可贵的是:在上、下午只允许活动十分钟的监规下,他允许我在活动范围不足两平米的监舍内任意活动,包括下蹲、上跳、做俯卧撑、甚至靠墙倒立等。使我的身体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巩固。在那样的特殊环境下,能享受如此待遇,我真感三生有幸,我知足了,对余光华感激不语。
遗憾的是当他复员离所时,虽告诉了我他的籍贯及姓名,但因我们的“案子”重大,生死未卜,便忽略了他的临别话语。
未曾想到,今年三月,天涯博客上“层林尽染”的一篇《县城里当战俘的人》的博客文章发表后,与渔歌(余光华)的《我曾关押中越战争中我军部分归国战俘》的网络文章相关联,两篇文章中所涉及的一个人居然是我,通过网络联系,得到确认后,我便于5月上旬,专程前去宜宾谢恩。
老友相见,触景生情,使我潸然泪下,他不但没有用歧视的眼光看待我,而是一口一个何排长、并以朋友的礼仪盛情盛宴招待了我,怎不教人感激不已。
何昌健(右4)余光华(右3)
与此同时,通过渔歌(余光华),我与同样失去联系30多年的靳波等战友,加上了qq好友。
阴冷的监狱生活令人窒息,残酷地折磨着人的意志,但我坚信,只要能重归故里,必将有施展才能的天地。1979年的6月2日,以50军军事法院的苟兴和任审判长的判决如下,“为了教育部队,特依法判处煽动投降犯何昌健有期徒刑五年”。判决后,我两手一摊,喃喃自语道:我何罪之有?苟答曰:小何,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判决后的十天里,我没有上诉,我知道,在当时的背景下上诉是徒劳的。
苍天有泪化作雨。1979年6月28日上午,在滂沱大雨下,囚车把我们五人(付培德、李和平、冯增敏、刘兴武)送到了四川省劳改局直属医院即金堂县清江公社的201医院,开始了我长达3年半的“劳动改造”生活。
在201农场的三年半里,除了参加正常的劳动(种植蔬菜、水果等)外,我积极参与并组织了很多场歌咏比赛、文艺演出(自演自看)篮球比赛、带领出早操等。监狱内的队伍基本是人人参与,个个出力,极大的活跃了监狱生活,正因为如此,我不仅两次回家探母,还提前一年回到了故乡。
虽有1983年末的国内形势被迫多滞留四十多天于劳改队,但比起多呆一年,又宽慰了许多。
短暂的军旅生涯
我是1976年3月入伍的军人,1978年6月提为150师448团一连3排排长。其间,当过40火箭弹兵,步兵。在部队入团、入党,担任过副班长、班长。率班到一墙之隔的成都军区步校作班进攻、防御示范演练、防化示范演练,担任过新兵班长,多次进团教导队、军体队集训。参加过团篮球队的集训。
在150师举行的军事体育比赛中,获200米障碍跑第三名,参加团里100米障碍赛跑比赛获第一名,获步枪射击特等射手称号,获刺杀标兵荣誉,投弹能手称号,参加了由高丽华参谋长组织的校枪团队,曾荣立个人三等功二次(包括打仗的集体三等功),嘉奖二次。
1977年底,在师军体队集训中因运动性尿血而入院,后因不适应再进行大运动量训练而返回连队。短短两年零三个月便提为排长,按当时团的某些领导说,和平时代成都军区无先例。1979年元月扩军备战后,我便成了全团年轻的老排长。
1979年3月2日,我所在的部队从四川什邡驻地开进集结至广西的宁明县某村已是3月5日深夜。3月6日上午正在召开支委扩大会,传达前线战报及小结开进途中经验教训时,一声令下便火速登车向越南领土进发。
6日夜里,是在开进的车上度过的,7日上午,徒步搜索前进,夜间在越南某山沟露营。8日上午,继续搜索进发。战争是残酷地,场面是惨烈的,当我所在的部队戴着防毒面具穿过高平公路时,一具具已经腐烂的军人尸体躺在脚下,其中不乏猪、牛、羊等牲畜,驮着无后座力炮的骡马也难逃厄运。
3月8日下午3时许,我排奉命抢夺一高地并坚守,攻克下来,除了2人受伤外,无其他伤亡。为了巩固阵地,我便迅速作出设防安排,挖掩体构筑之事等。10日上午10时许,我排正在召开防御工作会,突然间本高地如同下雨般的子丨弹丨倾泻而至,通过积极防御反击,阵地得到了巩固,直到下午4时左右,经清点,轻重伤五人,撤离阵地。另牺牲二人,其中一人因大臂被疑似高机弹击中已断,流血不止,失血过多死于我怀中,他叫陈武雄,广东籍,时任副班长。
12日上午7时,接到撤离该高地的命令后迅即下撤,我的排处于断后位置,回撤一公里左右,接到返回原高地的命令,我排第一时间抢占了营连曾经所在的高地,直到夜里12点。接到继续向密林深处清剿回撤,掩护主力部队撤离的命令。我所在的连队便盲目的向越南纵深穿插。在伸手不见五指、任务不清、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我所在的部队遭遇了越军的伏击,当我们突围占领制高点后,天已大亮。四周的山居然全部都比我们所占的山头高,我们就此被包围了!
3月14日下午5时许,在指导员、连长的引领下,104人就此被俘。【李和平(一连连长)冯增敏(一连指导员)】
难熬的越南监狱
被俘的日子难以言状。八十多天,除了五一节吃了如豆腐乳大小的一块猪肉外,其余全部是拳头大的一团饭(其中有大米、玉米粒、木薯等),一碗清水、每天两顿。关在一间五平米(二人)终日不见阳光的监舍,所以造成大多数人营养性浮肿。在回国后的审查时,我们的那位陈科长还风趣的说:何昌健,你在越南还长胖了。
在越期间,少不了的也是审讯,最多的是对总设计师邓的攻击,我巧妙地利用给当时军队每人每天增加一分钱的生活标准给予赞扬,当提到我们是侵略者时,我利用斯大林反击柏林的战例予以注解。
由于前期我用的是化名,50军政治部在给我县民政局的电报中称:“由于越南山高、路险、林密、雾大,何昌健在作战中不幸失踪,请向其亲属予以慰问”。后又派员到我的家,慰问了我的母亲。
1979年6月5日,我被交换到了祖国的怀抱,尔后就如前面所述,成了50军的被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