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突然听到前方传来被什么击打着的水声,并夹杂着很有节奏的咚、咚、咚的响声,我们觉得有情况,就全部蹲下来细听着。曾股长叫前去探明情况,班长立即令我和张勇德去侦察。我们俩人几乎是背靠背挨着向前走去,在两个人背挨背的一瞬间,我突然想着什么叫战友,应该就是在这种时刻把他的后背交给自己,自己又将后背放心地交给他的人,就是战友!
我俩走几步就蹲下来听听,再继续向前走,当接近被击打的水声时,才发现是几头水牛在水渠里戏水。再向前查看,发现那咚咚咚的声音原来是水渠边有一个石凹里放着稻子,一根木头一边在水渠里,另一边下垂着一个木头,当那边水满时,木头就向上高高杨起来,当水流完时,木头头就咚的一声落下来,砸在那个石凹里捣米。这样重复着,这条水渠是从对面那座大山下引过来的。我两人立即返回,向股长和班长汇报了侦察情况。股长说:“赶快走。”我们迅速向前走去…
大概前行300多米左右时,就到了那座横着的大山底部,中间那条横着的小溪上面,搭着两根碗口粗的木头。我在最前面走着,当我一只脚刚踩上木头桥时,迎面就向我射来了一梭子子丨弹丨,打得木头桥发颤。
我本能地向对方扣了两个点射,边打边闪电似的向后退几步,同时卧倒向右滚,这下却滚进了水渠里。水渠并不宽但水很深,淹到我的下巴处。天黑跟本看不见敌人,只看见敌人好多枝枪,同时射击枪口喷出的火焰非常耀眼,弹壳横飞。右前方敌人的机枪这时也哒哒哒地扫来,不断地喷着火苗,距我不到十米远,子丨弹丨从我头顶两边嗖嗖飞过,枪声很是激烈。路旁的石头被子丨弹丨击得火星四射。我立即抓着水渠边的毛草,爬到路边的树下,侧身将枪管里的水甩出。当时担心枪管里的水没甩干净,怕开枪会有炸膛的危险。
我立即拧开手榴弹盖,以熟练的动作投向敌人,就听到手榴弹的爆炸声,也不知道炸死敌人没有。这时只听到眼前的敌人叽哩哇啦的惨叫声,咱也听不懂他们在喊什么。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部队向敌人连续发射了几枚炮弹,炮弹爆炸后只听到敌人嗷嗷的尖叫声。从声音判断到敌人是向山的右侧跑了,喊叫声越来越远、枪炮声停了。
我才觉得敌人那梭子子丨弹丨肯定打到我身上某个部位,在战场上死神随时都会倍伴着每一个军人。用手上下摸了摸,也没有感到那里痛,都好着呢,真是幸运啊!这时才反应过来观察周围的战友,结果看不到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趴在独木桥边。哎呀!怎么都不见了!我也只好向后退去,山凹处全部是我团的战友,我寻找着曾股长和班长他们,可天太黑,谁也看不清谁的模样。部队整个乱套了,有的人向小山包上爬去,有的人向后继续退去,许多人在山坳处乱串着,左右乱跑着。看到这情景,我真是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一个人拉着我,小声的叫着我的名字,原来是老7连的战友老乡鹿百姓,他战前调到团卫生队,培训后就留到卫生队当卫生员了。正在这焦急之际,也没有客套话,鹿百姓问我:“你是侦察兵,怎么办呢?都乱跑开了!”我说,现在不能乱跑,周围三座石山紧锁的峡谷,地形敌情太复杂了,应该继续往前走,但前面的山太陡上不去,应该先向左拐再向东北方向走才对。要不然就会走错路线,很有可能会跑到敌人的怀里去,刚才我听敌人已向那边跑了。应该是小股敌人吧,现在对面应该没有敌人了。
我说咱先等一会,我相信肯定会有领导下出头令的。他说:“好,我听你的。”我们俩就地挨着坐下,他突然问我,你的衣服咋全都成湿的了呢?我说你甭提了,刚才差点把我打死了,还能和你见面真是命大。他问是咋回事?我说刚才我在前面带路,脚刚踏上木头桥,桥头狗日的敌人就向我打了一梭子,我边打边向后退,就滚到水渠了。他说:“那你可把水喝美了。”我说:“喝个屁,咋顾得上喝水呢!”
他问:“你肯定冷的不行吧?”我说,有啥办法呢!他又问我这会儿还渴不渴?我说咋能不渴呢?他说我药箱里还有四包代血浆,你喝吧!我说赶快拿出来,于是他掏出一包给我,那三包留下来准备给伤员用。
这时我才发现他只背着一个药箱。我就问他,难道给你们卫生队的人没有发枪?他说:“没发,但发了一颗手榴弹。”这时,他用手拍着右边腰上的手榴弹,我问你们卫生队的人呢?他说:“现在谁也寻不见了,都跑乱了。”我给他说:“你没有枪甭害怕,有我呢,只要我能活着肯定能把你带回去的。”他说,我相信你,你是侦察兵。这时我感觉到部队的情续稳定下来了。也没有人再乱窜乱跑了。
此刻,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道:“大家不要乱,敌人已经跑了,我们按刚才的路线继续前进。”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虽然天黑看不见人,但是这声音我已听熟了,他在全团开大会,包括每周六看电影,全团集合汇操都是他叫的口令向首长报告,他就是军务股参谋李开华。听到他的喊声,我的心里立即亮堂起来,也有了主意。这时部队陆续经过独木桥向左手的山谷前进。
我和鹿百姓也随着部队走向桥边,当我再次过独木桥时,心里不知是咋想的,就用脚在木桥上狠劲地蹬了一下。过桥后我给鹿百姓说:“咱在这里等会,我要寻曾股长和班长他们呢?”这时我观察刚过木桥,桥头山坡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林中间有一条小路,我的犟劲来了,索性要看看究竟,刚才袭击我们的地方,是不是图上标的巴贝村庄,证实一下我对图纸的记忆,以便确定站立点。我就轻手轻脚的,顺着竹林间的小路向上摸去,不到十几米处,竹林中有几栋民房,这下我心里明白了,这就是图纸上标的巴贝村。在桥头等了一阵子,部队已过去很多人,但还是没找见曾股长和班长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前面走了呢?还是在后面呢?我和鹿百姓就随着队伍向山谷走去。
我用手中的指北针测着方位,这条山谷是向西北方向延伸,由于横着的大山又高又陡,到处是悬崖峭壁,丛林密布,根本无法上去,因而只能顺着山谷而行。我们和其他连队的战友们顺着山谷走着走着,山谷越来越窄,本来天就很黑,在这山道又窄,树木又高的阴森峡谷里,显得尤为漆黑,伸手看不见五指。脚底下的崎岖小路从这时开始也没有了,山坡又陡又滑,在那漆黑的夜里又无路可寻,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战友们只好手拉手,相互用臂力支撑着对方的身体,摸着前进。有时候听到脚底下涓涓的溪水声,可又不能喝,天黑路滑草木深,不敢随便挪动,就这样摸着走着,走着停着的向前蠕动着。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前方山谷某处又传来一阵阵密集的枪声。在不知敌情的情况下,我们就顺势向右手的一条山谷拐进去,这条山谷是向北方,战友们双手抓着树藤向山上爬去,有时踩在滚豆般的石沙上,就会向下滑去,真是走一步退两步,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向山上爬着。我们在灌木丛里几乎是爬行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