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虽然很黑,但还能看到周围的大概轮廓,眼前的那嘎村庄分散的民房身后是连绵起伏的山,向北是几百米高的山而且山连着山,左侧的山包不是很高。这里山上自然洞穴和悬崖峭壁较多,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中间的开阔地一直向西北延伸着,开阔地有500米左右宽,当我们悄无声息地走在开阔地中间,那条高低不平的路向左拐时,突然从左侧的山腰间向我们射来了一发发曳光弹。枪声就是命令!部队立即自行向左右散开,趴在稻田地里卧倒,枪口对着打枪的方向。晚上看不清敌人射击的具体位置,只见那用于指示目标的曳光弹,在头顶上交叉穿梭着。紧接着左右两边山腰处机枪、冲锋枪、狙击步枪,形成多处交叉火力点,左右夹攻,同时向我们射来密集的子丨弹丨。部队处于开阔地中,完全暴露在周围敌人火力杀伤力最强的射界范围内。
枪声象爆米花一样响个不停。我的前后,脚下周围被子丨弹丨打得土块四溅,有的土块都蹦到身上了。我赶快向左侧翻滚,滚到了田坎下方依托着田坎,立即出枪向周围观察做好射击动作。可根本看不见打枪的地方,没有目标也无法还击,只好先隐蔽观察情况。从枪的声音判断,有步枪、冲锋枪、班用机枪、还有重机枪在扫射。
我们应该是在二营白天遭伏的地方,再次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时只觉着脚下踩到了什么,蹲下去仔细一看,才发现身边侧趟着一位牺牲的战友,侧身背着火箭弹护具。又是二营白天被伏击牺牲的战友,可想白天在这里二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事实上穿插的第一梯队二营,就是在这里第一次被敌人火力打散的,之后才与部队失去联络。我顺手推了一下这位牺牲的战友,使他面向下趴在那里。当时我可能认为让他安然的趴下好些。那时候,面对敌人猛烈的火力封锁,我方战士视死如归、英勇顽强,战友们没有一个怕死的。什么理想、什么口号以及什么大道理,那时根本不会想这些问题,也没有时间去想。
军人在战场上没有更多的选择,只有你死我活的拼杀。也只知道身边的战友,会永远地趴在这里,长眠在这片红土地上。心中的恐惧和愤怒,只有让自已手中的钢枪来说话。可是天很黑,根本看不见敌人的鬼影子,应该向那里打呢。周围的子丨弹丨象雨点般地不停地狂扫着,使人没有喘息的机会。真是老虎吃天无处下手,虎落平阳被犬欺。只有被动挨打,只恨没有长上翅膀飞上去。在通往那嘎村庄的路上,尸横遍野,极为惨烈和悲壮!烈士的遗体是无法抬回的。
那晚也不清楚当时的伤亡情况。就在我们趴在那里抬不起头的关键时刻,只感觉到周围隐蔽在田坎里、水渠沟里的人影在活动着,炮连的战友们在悄悄地组织火力。不一会,只见一炮连、三炮连的迫击炮、无后座力炮、步兵连的火箭筒同时向左右山腰处开炮。随着炮弹的发射声,只见一发发炮弹“嘘嘘”地飞上两边半山腰处爆炸开花,满山遍野瞬间到处火光四射。几分钟的炮火还击过后,敌人的枪声终于停止了,也不知道敌人是逃窜了还是躲进山洞里了。
这天晚上也托了天黑的福,部队纷纷又回到了那条不宽的路上向前走去。我赶快也跑到了路上,混乱中一时也找不见连队和班长他们了。走在我前后的战友们,因天黑谁也不认识谁。当时我想连队和班里的战友肯定在队伍里,先走着吧,肯定会找到他们的。
这时前面传来口令,1号首长叫侦察兵!当口令传到我跟前,我接着向后传,传完口令后,我就飞奔着向前跑去。我从一排排行军序列旁跃过,那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坚硬的土块路,将我绊倒了好几次,我爬起来接着跑,跑了几阵子再次询问身边的部队,说我是侦察排的,首长在哪里?他们说是从前面传来的口令,首长可能还在前面。
我接着向前继续跑,好一阵子后才跑到前面。这时,我看到有好几个人在路边蹲着说着什么,跑到跟前就听见了团长的说话声,我立即用很小的声音说:“报告1号首长,我是侦察排的。”团长说:“小刘,怎么才你一个人呢?”我回答说:“刚才周围都向我们狂射,部队自行散开后跑乱了,我就找不到班里的战友了。”
就在这时,只见一个人急忙跑上来,原来是我班的战友张勇德。他也向首长报到了。这时,团长说:“你们两个和曾股长给部队在前面带路。”说完后,我们俩和曾股长快步向前走去。这时我又开始观察周围的地形地貌,我手里拿着指北针,判定查看着大的方位,左面是开阔地向西南延伸着,右面路边有几处破烂的民房,房后是700米左右高的山地,我们是向正北方向行进着。
当我们顺着那条路向北行进约300多米时,眼前就出现一条“丁字”路。这条公路宽约6米左右,是砂石路面,右手向东延伸,左手向西南延伸,挨着公路的对面外侧是一个独立的小山包,大概有80米左右高。挨着公路的右手内侧是右边山脉的山脚,公路右边是从这两座山脚跟部穿向东方,还有两栋独立民房,左手公路左外侧是一座大山的山脚起点。这座大山海拔大约在1000米以上向西延伸。
当我们三人走到公路上时,一时无法确定是向左还是向右走时,就蹲下来商量着,我给曾股长说:“白天我看图纸上这个位置是条小路,现在是大路。”股长说图纸是30年代的,这条路是后来加宽的。我说应该是这样。这时我给曾股长说:“顺公路向右走是向东,但从刚才那密集的枪声看,敌人的火力主要布局在右边,估计右边有敌人重点防守,如向右走公路两边都是山很危险,咱们先向左边走吧,先走着再观察情况。”
曾股长也同意我的意见。”我们三人在前,几米后接着就是大部队之首。当我们走了约有100米左右时,发现开阔地越来越宽,公路边灌溉渠里的流水声“哗啦哗啦”地响着,两边都是连绵起伏陡峭的高山,如要爬上去是很难的。继续向前行进约100米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彩门”。也就是在公路两旁立着3、4米高的木桩,上边横架着木头,在用许多松树枝叶搭建而成的“门”字形彩门,当我们走到这个彩门时,立即引起我的警惕。
记得我当兵前还在上学时,全国性的搞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运动,我们家乡也同全国一样,掀起了学大寨赶昔阳,兴修水利、修梯田大搞农田基本建设。当我们每周末放学从县城回家的路上,会看到各村的主要路口,都有用柏树枝叶搭着像这样的彩门,以示欢迎各村“民兵连大干流大汗”的场面。那么越南人在这里搭着这样的彩门,肯定寓意着什么!
我就给曾股长说:“股长,这个彩门不寻常,咱要多考虑一下,这里面会不会有啥名堂呢?”股长说:“这个彩门有来头,根据这地形看公路向西南延伸,敌人进退都方便自如,两边又是陡峭的大山,敌人如果在这里设伏,地形对我们十分不利,天又这么黑,部队要是进去就惨了。”经过分析后,股长立即决定说:“咱们向后退,退回去向北方走上山,占领山头有利地形,天亮后看能不能联系上二营。”
就这样,我们立即掉头,部队也就紧跟在后面,都默不作声的向后退回200米处。这时,班长、副班长、林胜芳、曹太福也赶上来了,我们就一起从那个小山包左侧小路向北方向走去。这条小路右侧紧贴着小山,左下方就是水渠,路很窄,只能一个跟着一个走,十几米后路就稍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