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潘是克钦人，在国人开办的扫盲班接受了几年式教育，成为同族不可多得的知识分子，和人交谈时，也颇以能讲普通话为荣。

在一起呆的时间长了，枭凤和石猴儿发现，老潘收集古董的原因，并不只是为了付充风雅，他还有自己不为人知的打算。

老潘可能见惯了对他白眼儿相对的人，今天见枭凤和石猴儿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不由得心情大好，招呼他们到自己开设的茶楼品茶。

老潘的博物馆半死不活，茶楼的生意却着实不错，他那点儿可怜的物知识，放到考古界根本不值一提，但用来打理茶楼却绰绰有余。茶楼古色古香，每间茶舍内都有一具古筝，弹奏古筝的是一个淡妆素裹，身着汉服的年轻女孩。

当然也有煞风景的地方，每一间茶社内都有一副冒牌儿的名人字画，但到这里喝茶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附充风雅，徐长的竹子，郑板桥的花卉摆放在一起，在他们看来竟毫无违和感。

老潘对茶道也是一知半解，但茶楼经营的茶叶却都是极品，枭凤和石猴儿在这里居然有幸品尝到了存放百年以的普洱。一曲高山流水，一杯浓郁的香茶，竟让枭凤和石猴儿暂时忘却了回春医院里的血雨腥风。

枭凤和石猴儿本来打算向老潘打听一下关于自由城的内幕，但老潘心思不在这里，他献宝般的把不同品种的普洱茶沏好，倒入枭凤和石猴儿的茶碗。再好的东西，时间久了，也会有审美疲劳，最后枭凤和石猴儿只是碍于情面，不忍驳了老潘的一片好意，才不得不一杯接一杯的，把那些价格不菲的茶水倒进喉咙。

枭凤和石猴儿这种暴殄天物的饮茶方式，让老潘错误的认为，枭凤和石猴儿对茶水的喜爱是出于真诚的，便热情的告诉他们：“我们茶楼供应的普洱名茶有1100多种，你们现在才品尝了40多杯……”。

没等老潘把话讲完，枭凤和石猴儿一口茶水都喷在面前的茶几，两个人连连摇手表示，多谢老潘的一番好意，他们在多一杯也喝不下去了。

老潘表示了自己对枭凤和石猴儿的理解，开口招呼茶楼的服务员，把茶水撤下去，为两位贵客准备一桌酒席。

老潘一片好意，枭凤和石猴儿盛情难却，笑看漂亮的茶楼服务员流水般把酒菜端餐桌。菜品挺丰盛，可惜都是些速食品，这在与世隔绝的自由城已经很奢侈了。

六瓶“凯尔特海军将xo”干邑白兰地，不偏不倚每人两瓶，让枭凤和石猴儿感觉这种价格不菲的法国名酒，犹如自由市场的大白菜。这种酒古怪的味道更让枭凤和石猴儿有种当的感觉。

老潘非常热情的布菜，敬酒，尽显东道主的风采，没多长时间六瓶酒被干掉了一半多。老潘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脸胀得通红，说话也有些磕巴，他突然神秘兮兮的道：“两位老弟，一看你们是古玩界的行家，哥哥我有几件藏品，想请兄弟们给我张张眼”。

枭凤和石猴儿连忙推说自己对鉴定物是一窍不通。枭凤和石猴儿实话实说，在老潘看来是谦虚的表现，他更觉得自己慧眼如炬，在茫茫众生居然发现了两个虚怀若谷的大行家。

机会难得，老潘神秘兮兮的推开身后的木隔断，出现了一间五六平米的储藏室，里面摆放着几十个大大小小的红木盒子。

老潘郑重的搬出一个半尺见方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取出一个淡青色的茶碗道：“这是明成化年间官窑的青花瓷，底部有款，当今存世量不足十个，这可是我压箱底儿的宝贝，二位兄弟给鉴赏鉴赏”。

枭凤和石猴儿对明代青花瓷的价值还是有所耳闻的，他们毕恭毕敬的把茶碗接过来，周围是五福捧寿的图案，没什么特别之处，底部的落款用篆书写成，枭凤和石猴儿努力辨认了一会儿，不由自主的读出来：“邯郸陶瓷二厂”。

老潘这酒顿时醒了大半，脸色变得苍白，急吼吼的问道：“这几个字不是大明成化御制吗”？

枭凤和石猴儿又仔细看了看，除了字数相同，邯郸陶瓷二厂和大明成化御制根本没有相似之处。枭凤把茶碗还给老潘道：“潘大哥，你走眼了，你这件藏品在大陆遍地都是，价值最多不过两三块钱”。

老潘双手有些颤抖，盯着底部落款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相信了枭凤和石猴儿的说法。他把茶碗装进盒子，打开茶楼的窗户，作势向外丢。石猴儿急忙拦住，非常认真的道：“潘大哥，这个碗不值钱，但盒子还是很不错的”。

石猴儿的话更让老潘感到难堪，他愤怒的把盒子丢在地板，又搬出一个稍大些的长方形红木盒子，取出一把折扇道：“这个扇面据说是唐伯虎的真迹”。

枭凤取过折扇打开，一股檀香味扑鼻而来，扇面儿的内容是工笔仕女图《湘云醉眠》，笔法老道，显然是出于名家之手。

枭凤把折扇交还给老潘道：“这个扇面虽然不是唐寅的真迹，却也名贵得很”。

老潘脸胀得通红，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恼羞成怒道：“我找过好几个专家鉴定过，他们告诉我这是真迹，今天咱们一见如故，我才把这件珍贵的藏品拿给你看，怎么到你口又成了赝品，你到说说看，这个扇面到底假在哪里”？

枭凤微笑道：“潘大哥息怒，本来对书法绘画我一窍不通，但《湘云醉眠》的典故出自于曹雪芹的《红楼梦》，曹雪芹是清朝人，而唐伯虎是明朝人，唐伯虎本领再强，也画不出几百年后才会出现的典故，潘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一席话让老潘哑口无言，眼里都是泪水，又要摔折扇，但终究还是舍不得，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折扇放回盒子里，眼泪却流了下来。

枭凤见老潘伤心，干脆挑明了道：“潘大哥，不要说你茶楼的这些藏品都是赝品，是你私人博物馆那千件藏品，都没一件是真的，今天咱们萍水相逢，承蒙你热情招待，兄弟奉劝你一句，不要再花冤枉钱了”。

老潘努力的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哽咽道：“多谢兄弟指点迷津，可我只有这么一点爱好，怎么能轻易放弃”。

枭凤道：“你的藏品作假的手段十分拙劣，让内行人看了会笑话潘大哥鉴赏能力低，没有品位，是个只会收赝品的冤大头”。

老潘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城里的克钦人都喜欢到我的博物馆里转一转，我是他们的骄傲，许多族人把毕生的积蓄都捐给我，用来购买藏品，丰富博物馆的馆藏，我却把这些钱都换成了赝品，让我以后怎么和族人解释”。

石猴儿道：“潘大哥，您的产品都是从谁手里购买的，现在把他们招呼过来，我们帮你讨还公道”。

老潘摇摇头道：“自由城与世隔绝，这里的居民赚的钱根本没处消费，几乎家家户户都搞，只不过是我的规模最大而已”。

石猴儿见他词不达意，又追问道：“潘大哥，我是问您这些藏品是从什么渠道得来的”。

老潘道：“赌场里每天晚都有拍卖会，我购买藏品是愿者钩，赌场人多势众，我也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