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昆明到老山有400多公里，乘车到砚山下高速，过山，然后再一个叫兴街的小镇过夜。这里距离当年的老山战区还有80多公里，路况虽然不错，但时常大雾弥漫，需要多长时间到达还不好说。

小镇可以住宿的旅舍不少，价钱也不便宜，但找一个称心的旅店并不是一件容易事。由于时间已经快到了清明时节，小镇住满了前来扫墓的退伍军人。

老山战役从1984年4月28日至1993年4月1日，在长达十年的战斗，不计其数的烈士，把年轻的生命留下在这片红土地。前来祭奠他们的战友，都是满脸的悲愤，没有歌声，没有笑语，老山已经成为他们生命难以割舍的一部分。

枭凤他们乘坐的是公交车，司机经验丰富，为了方便大家住宿，早早的把车停在兴街，并认真的告诉乘客，找到住宿的房间，夜里千万不要出门，否则你这一宿得不到好好的休息。

小镇干净肃穆，每个店铺门前都有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住在边境地区的老百姓，更知道和平的可贵，他们的爱国情怀，也内地有些人强烈得多。

枭凤他们在一家叫永胜的旅舍住了下来，两层的西式洋楼，房间虽不宽敞，但非常干净。房顶装有太阳能，可以足不出户能洗个热水澡。

在旅社的院子里，是一个当地边民形象的汉白玉雕塑，原型叫蔡金立，是一个支前民工，牺牲时58岁。在著名的四-二一炮战时，他负责向山顶运送炮弹，一发*炮弹重80多斤，每个民工每次只能背两发炮弹。时间紧，任务重，蔡金立连续奔波了70多个小时，往返将近400公里，把82发炮弹送前线，最后活活累死在通往前线的路。

烈士的身高还不到160公分，体重也只有50公斤左右，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意志支撑着他，身负超过体重30公斤的重量，在危险丛生的山间小路，来回奔波40多次。

在烈士的雕像前，有一个香炉，在这里住宿的人，无一例外会为这位有着崇高品格的烈士一炷香。

石猴儿是个闲不住的人，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心，公交车司机嘱咐他们天黑以后不要出门，是司机故弄玄虚，还是另有隐情？石猴儿吃过晚饭，拉着枭凤出了房间的门，天已经全黑下来，新月如钩，斜斜的挂在西边，照着周围不太黑暗。

旅店的院子里，响着一种特殊的“嗡嗡”声，停车场早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赛车周围影影绰绰都是人影，这些可能都是错过宿头，找不到房间住宿的人。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无论男女，每个人手都有一支点燃的香烟，却不用嘴去吸，而是如同鬼画符般，在半空晃来晃去。

枭凤和石猴儿来到院子里，才知道这些人此举实属无奈，这里的蚊子个头大的惊人，撞在脸隐隐生痛，裸露在外的皮肤，如果被叮一口，先是红肿一大片，然后渗出黄色液体，接下来才会感到痒难当。

这种蚊子飞行时声音大的可怕，枭凤和石猴儿出门时听到的“嗡嗡”响，是来自于这些蚊子。这种蚊子对各式各样的蚊香，都有非凡的免疫力，独独对香烟的气味，十分敏感，只要感觉到有香烟的气味，远远的飞开，唯恐避之不及。

枭凤和石猴儿终于明白公交车司机的话，并非出于恶意，如果手不停歇的用香烟画圈，一时半会儿还可以，如果整整坚持一个晚，这两条胳膊第二天早晨，也基本等于废了。

据说蚊子的嗅觉人类灵敏一千倍，它们马发现了这两个异类，并没有香烟护体，于是争先恐后的，向枭凤和石猴儿飞来，并义无反顾马投入的攻击去。

入乡随俗，他们每人点了一支烟，也有样学样的划起来。不远处传来话语声：“珍姐，您开了一天车，先到车休息一会儿吧”。

一个女人回答道：“车里的蚊子外面还多，进去了，还不得把人的血喝干”。标准的女音，普通话水平起码十级以。

枭凤和石猴儿循声望去，在蔡金立烈士塑像旁的石阶，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她没有和别人一般点燃香烟驱蚊，而是怀抱着一大丛玫瑰花，把头埋进花丛，以此来躲避蚊虫的叮咬。

这样做也是取得心理安慰罢了，那些体型硕大的蚊子可不在乎玫瑰的尖刺，看那女人脸斑斑驳驳，都是蚊子叮咬后留下的杰作。她现在精神有些萎靡，只怕坚持不到天亮，会在蚊子的轮番攻击下丧失意识。

枭凤和石猴儿没有多问，把这个陌生的女人，请进了孔雀和婉婷的房间。两个姑娘刚想出门，去找枭凤和石猴儿，眼见他们带回一个不速之客，虽然嘴没有说，但脸都有不愉之色。

待看清那个女人的年龄，枭凤和石猴儿又说明了她现在的处境，两个姑娘立刻变的异乎寻常的热情，把她请进蚊帐里，并奉了治疗蚊虫叮咬的药膏。对于这种军用品药膏，普通人别说用，是见过的也没几个。孔雀和婉婷刚想辅导对方怎样使用，谁知那个女人用熟练到让人瞠目结舌的手法，取出药膏，均匀的涂抹在自己被蚊虫叮咬过的疤痕。

那个被称作真姐的女人，涂抹完药膏，然后把瓶子还给孔雀，笑着问：“你们是哪支部队的”？

大家闻言，先是一愣，然后枭凤机智的回答：“我们是大四的学生，马要毕业了，出来旅游一下，感受一下祖国的大好河山”。

那个女人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涸辙遗鲋，旦暮成枯”。

枭凤听了一头雾水，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好婉婷接过话头道：“行迈靡靡，心如醉”。

那个女人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不住的道歉说：“错怪大家了，因为却毒太极软膏是制式军用品，普通大学生可拿不到”。

石猴儿笑道：“您凭什么又确定，我们不是军人呢”？

那女人道：“我接触的普通战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像这位姑娘掉书袋说话的，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解放军战士平时训练刻苦，即使有闲暇，也研究战术或武器方面的内容，像《诗经》《庄子》之类的古学，也只有在校的大学生，才会仔细钻研。你们说我的判断没错儿吧”。

这个女人的判断力马马虎虎，但为了不打击她的自信，枭凤他们还异口同声的称赞：真姐料事如神。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面对大家的奉承，真姐大为高兴，声称自己车里还有些土特产品，现在去取回来，供大家一起享用。

真姐刚刚出门，枭凤他们几个开始盘问婉婷，刚才她和真姐打机锋，那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婉婷道“真姐所说的涸辙遗鲋，旦暮成枯，出自《庄子·外物》篇，意思是我们萍水相逢，你何必要骗我。我回答：行迈靡靡，心如醉，出自《诗经·王风·黍离》篇。意思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实在找不出骗你的理由”。

一向忠厚老实的婉婷，居然也学会了说谎话，大家不知是该为她高兴，还是感到悲哀。

真姐去的快，回来的也麻利，功夫不大，她和一个头顶遮蚊布人，每人抱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了。头顶遮蚊布的人，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从体型和走路的姿势可以看出，这是个女子，而且年龄也不会很大。等女孩儿摘下遮蚊布，大家眼前一亮，心跳加速，每个人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