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温度很低，有零下十五六度的样子，高原雨雪无常，细小的雨点落在碎石，在表面结成一层薄冰，湿滑无，这也是尉说不能骑马的原因。马蹄钉着马掌，光亮的马蹄铁，踩在满是冰面的碎石，细长的马腿只要稍微一软，人和马会从陡坡滚下去，一旦发生了这种状况，出了事故的人和马只有一个结果，在万丈深渊里跌得粉身碎骨。

巡逻队好不容易穿过碎石区。高度继续向攀升，行至海拔6300多米的铁干里克，尉安排在这里宿营。已是晚八点。因为地处西陲，看去并不像是傍晚时分。

铁干里克被选为宿营地，只是因为这里有十几亩难得的平地，遍布着嶙峋的巨石，所有的地方都铺满了厚厚的冰雪，如果不是低温，缺氧，还有毫无征兆从天而降的漫天大雪，这里也能称得童话世界。但生活在这个世界里的人，绝对没有创作童话的欲望。

太阳落山后，气温下降很快，牦牛呵出的热气迅速在鬃毛结成小冰块。人也要把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包裹起来，只留下两只眼睛。

在尉的帐篷，召开总结会议，可是在场的人因为缺氧，都昏昏沉沉的。无论是发言的，还是听众，都觉得对方的存在是多余的，平时能折腾两个小时的总结会，不到十分钟草草收场了。

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女兵跟着巡逻队，在这条路线巡逻过，是连那些万能的女记者，也从不敢留在海拔六千多米的地方过夜。

冯珍珍和崔佳佳给尉出了一道大难题，能想的都想到了，却把最重要的一件事给忘了，竟然没有为两个姑娘准备一顶单独的帐篷。好在两个姑娘也不以为意，一顶帐篷可供四个战士休息，她们主动提出，晚要和枭凤石猴儿住在一起。高寒缺氧已经把大家折腾得半死不活，对两个姑娘的提议，谁也没有龌龊的想法。

周围帐篷的灯光先后熄灭了，尉和一个老士官站第一班岗。每班岗两个小时，这种苦差事都是干部优先，三个班长和副班长承包了后六个小时的警戒工作。枭凤和石猴儿曾经向尉请示过，由他们来站一班岗。但被尉友好的拒绝了，实际还是不相信他们。

夜已经深了，两个姑娘还在帐篷里走来走去，不肯休息，折腾的枭凤和石猴儿也睡不着。石猴儿埋怨道：“两位姑奶奶，明天还要起早赶路，你们不会早点睡”？

枭凤心细，觉得两个姑娘肯定有说不出口的话，于是他问道：“是不是要我们先回避一下”？

两个姑娘涨红了脸，一起努力的摇摇头。

“那到底为了什么”？石猴儿有些生气了。

崔佳佳鼓足了勇气，红着脸道：“我们要解手”。

“你们没用尿不湿吗”？石猴儿问。

“我们要解大手”。冯珍珍的声音蚊子还要细小。

石猴儿把头埋进行李，不耐烦的道：“拉到空罐头盒里，天亮后挖个坑埋了”。

枭凤伸手给了石猴儿一巴掌，斥责道：“长脑子没有，你以为是你呢”。说完站起身，一手提枪，另一只手拿起工兵锹，临走出帐篷时又回头交代道：“你们先忍一会儿，我出去找个背风的地方，挖两个坑，记住，顺风尿，迎风拉，一定要看好风向”。

石猴儿猛的跳起来，大声喊道：“等等我，咱们一起去”。

尉看到两个少年手里提的工兵锹从帐篷里钻出来，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指着不远处两块巨石道：“那里避风，也没有人，在石头间挖俩坑可以了”。

姑娘们从黑暗走出来，向站在不远处为她们警戒的枭凤和石猴儿低声道了谢，几个人向自己帐篷走去，却发现门口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两个姑娘惊叫一声，转身扑进两个少年怀。

枭凤轻拍着崔佳佳的后背安慰道：“不要害怕，有我呢”。

石猴儿却出人意料的把冯珍珍推在一旁，在大家错愕的眼神，他快步跑到帐篷门口，把那团黑色物品揽在怀，先笑后哭，像是得了神经病一般。他激动的用头在那东西来回蹭，语无伦次的喊道：“炮弹，我的好兄弟，你终于来了”。

今天午的时候，巡逻队已经离开营地超过两个小时。被边防连视作吉祥物的炮弹，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守在门口的战士。石猴儿参加了巡逻队，却把炮弹留下来，原因很简单，路况太差，怕炮弹坚持不下来。

指导员走过来，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趴在床的炮弹，问守护在门前的战士：“午喂食没有”？

小战士摇了摇头。

指导员道：“你找司务长拿几个猪肉罐头，今天午我来伺候它”。

小战士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指导员打开门，满面笑容地对炮弹道：“老伙计，以后留在边防连吧，跟着勘查队没有前途”。

话音未落，炮弹突然从床跃下，向指导员直撞过来，指导员侧身闪开，炮弹借机冲出房门，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指导员气急败坏的追出来，却早已没有了炮弹的影踪。

谁也不知这条退役的军犬，在路经历些什么，反正炮弹靠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它已经认可了石猴儿成为自己的弟兄，而不是主人。

恶劣的自然环境，让所有的高等生命，仅仅处于维持生存的状态，既使人类最原始的欲望，在这种环境，也成为一种奢望。宿在一个帐篷的年轻人，整整一夜，并没有什么香艳的故事发生。

这在巡逻队所有人的眼，都觉得很正常，在海拔6300多米的地方宿营，这本身是一个了不起的壮举，第二天还能爬起来正常行军的，是一名合格的边防军战士。对这些勇敢有坚强的战士，还有一个专门的称号来赞美他们，“帕米尔之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