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刚得到这份工作时高兴的不得了，这待遇像是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刚来两个少年发现，这里所有做工的工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早饭很简单，是白米饭面浇一勺蔬菜，肉也没有几块。小赵和付开疆在砖窑老板诧异的目光，每人干掉了五大碗米饭。按老板的说法，他们两人的一顿饭，吃掉了五个人一天的伙食。

在砖窑打工的，大多是广西人。装土的四个人一组，一个负责开车，不开车时靠在树下打盹，绝对不会过来帮着装一锹土。三个人的一个用镐把土从山刨下来，剩下的两个人负责把土铲到拖拉机斗。

小赵没有见过如此硬的红土山，一镐下去，根本刨不下多少土来，还震的两只胳膊隐隐作痛。跟他们一个组的广西人叫蒙恒乐，有四十来岁年纪，他看着费力不小，劳动成果却寥寥的两个少年，无奈的摇摇头，用他那拗口的普通话告诉两个少年，不要好高鹜远，镐头要一下挨一下的刨，每次只需撬下来两三锹土可以。

两个少年摸到窍门，再干起活来，果然轻松了许多。到了午，拖拉机把饭带到工地。跟车一起来的还有砖窑的老板，这个组的高效率让他感到惊，平时一个组每天也能装二十车，这个组一午装了三十多车，老板过来夸赞了两句，让大家心里暖洋洋的。不但有精神鼓励，还有物质奖励，老板给几个人带来一箱啤酒。

到了下午，几个人再接再厉，创下了自砖窑建成一来，一天八十车的最高记录。收工后，他们没有受到工友的称赞，反而蒙恒乐的几个同乡都埋怨他：“你这样胡搞，是要害死大家吆”。

吃饭前先结账，别人一天也二百左右的样子，只有这个组，每个人都分了八百多，小赵和付开疆顾不满手的潦泡，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这是他们凭生第一次靠劳动挣来的钱。

他们把钱收好，直奔伙房，满满一大锅米饭，菜也很丰盛。可除了他俩，别人连筷子都没有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小赵和付开疆管不了这么多，这一天重体力活干下来，身体还能顶住，可肚子早饿的咕咕叫了。

两个人埋头吃饭时，砖窑的老板娘来了，挺漂亮的，一眼能看出，这不是本地女人。果然一开口，一嘴的东北高粱花子味儿。她手里提着精致的女式坤包，站在红砖砌成的台子，晚风吹过，倒也显得亭亭玉立。

周围的人都围拢了过去。老板娘说话了：“弟兄们不要挤，人人都有份，老官价，一百六一份”。

“老板娘，快发牌吧，规矩大家都懂”。人群有人喊道。

砖窑的工人们纷纷举起钱，换到手一张蓝色的塑料片，然后像得到什么宝似的，紧紧地攥在手里，一溜儿小跑儿的去了砖窑办公室。偶尔也会有人换到黄色的塑料片，会引来周围人的啧啧称赞声。

蒙恒乐和拖拉机手花了七百块钱，换到手一张红色的塑料片，别人看他俩的目光不是羡慕，而满是嫉妒了。不到十分钟，老板娘周边的人都已散去。

去办公室的人也都回来了，拿着自己的饭盒，去伙房或多或少的给自己盛了碗白米饭，然后心不在焉的扒拉几口，似乎吃这几口东西，是为了应付，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老板娘独自站在砖台，看了看周围没有人，又喊了一声：“今天还有刚来的两个兄弟，听俺们当家的说，干活贼麻利。当家的发话了，为了表扬先进，督促后进，他特别包了二个红牌包，作为奖品送给新来的兄弟。”

四下一片寂静，大家都用仇恨的眼睛盯着小赵和付开疆。蒙恒乐大哥对他俩真不错，推了他们一把，道：“快去啊，难得老板肯出此血。记住，要说谢谢啊。”他话音未落，老板娘已经款款的走了过来，拿起小赵的手，把一个扑克牌大小的纸盒，放在他手。又用同样的方式给了付开疆一个纸盒。然后如释重负的道：“老板对你们真好，让我这当嫂子的都吃醋了。”

四下里一片哄笑声。

付开疆手里捏着纸盒，大声道：“谢谢嫂子。”

老板娘眼一亮，道：“你们是北方人？”

小赵和付开疆努力点了点头。

老板娘显得很兴奋，搓着手，喃喃自语道：“老乡来了，我这当嫂子的给你们点儿什么见面礼呢？”片刻，她有了主意，转回身道：“咱们都是北方老乡，嫂子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当见面礼。”说着，她又从包里掏出两个纸盒，道：“嫂子不能显得小气，这两盒算是送你们的见面礼。”

四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围满了人，小赵和付开疆不知老板娘送的什么东西这么招人眼热，只得把纸盒收起来，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老板娘走了，砖窑的工人也散去。劳累了一天，本该早早的回工棚休息，谁知，所有的工人，都斜靠在刚出窑的红砖，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小盒，打开后是一个锡纸包。这些人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竹筒，竹筒一头锯掉，另一头镶了个长长的烟嘴。他们把烟嘴含在嘴里，小心翼翼的打开锡纸包，里面是一小撮白色粉末，用一只手拿稳了，另一只手点燃打火机，在锡纸下来回炙烤。锡纸的白面，化成烟雾状，在锡纸盘踞成一团，把竹筒对准那白雾用力一吸，锡纸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所有的烟雾都被吸进了竹筒。他们把竹筒倒过来，把鼻子和嘴巴都埋进竹筒，身子微微颤抖，谁也不肯把头再抬起。

小赵和付开疆相互看了一眼，脸闪过一丝恐怖和不安。吸丨毒丨，两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字眼同时浮两个少年的心头。两个人抬头看去，偌大的砖窑场死气沉沉，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连蒙恒乐也不例外。

“老板娘送给我们的该不会是丨毒丨品吧？”他俩掏出老板娘送给的纸盒打开，里边并排放着五个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纸盒。

两个人一晚也没敢回工棚。

第二天一早，蒙恒乐来找寻他俩时，两个人正面对面的唉声叹气。本来两个人计划，像昨天那样一连干了五六天，挣个万八千的，这样一路不用再打工了，谁知不小心掉进了毒窝。两个少年商量了一宿，决定今天再干一天，晚领了工资连夜离开这是非之地。

刚吸完毒的人由于意识被麻痹了，六亲不认，没吸丨毒丨倒显得很安分。老板算定了这些人只要染毒瘾，算是卖给砖窑场了。

据蒙恒乐讲，这家砖窑厂的老板还算厚道，有的老板心黑，一包药沫能卖到三百块，工人们拼死拼活干一年，到头来还欠工厂的钱。

今天再干活时，蒙恒乐和拖拉机手分外热情，拖拉机手闲下来也不去树下打盹了。而是跑过来跟着帮忙装车。一回生二回熟，今天熟悉了工作方法，又昨天多了一个人帮忙，到了晚收工时，完成的任务连他们自己都有些不相信，居然装了109车。付开疆不甘心，又多装了一车，凑了个整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