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展鹏答应一声，却又想起一个问题：“之前说的海上飞行错觉，我觉得不能够啊，天空和海面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在前期的飞行训练和准备飞行时，何敬忠多次强调过海上飞行容易产生的错觉，就是海面和天空的相似度较大，飞行中在高速情况下，重力的感觉会减弱，这样导致无法分清天和海。

但展鹏暂时还没发现会有这种问题，因为大海上面有船和岛屿，而天空之上，如果有云，那就更好分辨，如果没有云，那就什么都没有，也容易和海面对比。

翟晓凯挠挠头，想了想，才回答展鹏：“模拟机上飞行和实际飞行感觉还是很不一样，如果在海上连续翻筋斗，尤其是连续做横滚，就容易产生幻象，将海面当成天空，而把天空当成海面，如果高度低，接近海面，或者附近能见度不好，附近没有岛屿和船只，那就更容易产生幻象。”

展鹏听了，又回想刚才的飞行，慢慢有了体会，这个时候就要坚定相信地平仪，防止上下大角度飞行，因为如果真的产生幻觉，还以为自己是爬升，结果会一头扎进大海。

今天看似平静的海面，竟然真的暗涛汹涌。

张洲走过来，询问展鹏：“感觉怎么样？”

“挺好。”展鹏回答。

“那好，补充一下能量，休息一会，跟在翟晓凯后面接着飞。”张洲说。

“好嘞。”展鹏答应一声，看看身边的翟晓凯，又迷上眼睛，开始揣摩空中动作。

第二架次飞行难度就增大了很多，左横贯，右横滚，连续筋斗，还有继续的俯冲轰炸。

翟晓凯拍拍展鹏的肩膀：“不用紧张，今天天气不错，一望无际，就是出现幻觉，也能感觉出来。”

展鹏睁开眼，感谢地看看翟晓凯：“好的。”

年轻飞行员中，只有展鹏和翟晓凯执行第二次飞行任务，翟晓凯在海上飞行了三年，状况相当熟悉，而展鹏则是因为何敬忠和李进考虑他的飞行水平和能力。

展鹏脸上没漏出丝毫的紧张，心里却稍有那么一点点，说也奇怪，他的人生经验是第一次压根不紧张，反倒第二次就会感到紧张。

初次飞行，也就是飞初教六时，第一次飞行，展鹏心里只有激动和兴奋：“哈，我终于要飞了。”

第二次飞行，看着皮肤黝黑又一脸严肃的教官，心里又泛起了嘀咕，紧张地问自己：“我能飞好吗？”

在飞行之前，组织跳伞训练也是一样。

第一次跳伞，展鹏想都没想，扒着运输机舱门，睁着眼就跳了下去。

可到了第二次，扒着舱门闭着眼，还是不敢跳，犹豫了一秒钟，正要跳，屁股挨了一脚，他也和前面的两位同学一样，被教官一脚踢了下去。

展鹏是喜欢挑战，但心也不是秤砣，也知道紧张和害怕。

但心头的紧张绝不是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廖健紧急备降而留下的阴影，他只是觉得辽阔的大海有很多的奥秘，想着自己如果真的出现幻觉会怎么处置。

和廖健一起，简单吃了几块点心，又穿上已显得格外厚重的抗过载服和救生衣，展鹏和翟晓凯并肩走出了塔台。

快到停机坪的时候，翟晓凯告诉展鹏：“如果担心自己出现幻觉，就找一个大一点的岛屿，把岛屿当成坐标参考。”

这个主意很好，也很有帮助，但展鹏心里却有了挑战的欲望，凡事总会有第一次，那就让幻觉来的更猛烈些吧。

展鹏之所以坚定做好迎接产生幻觉的挑战，已不是那种愣头青似的冲动，经过反复思考，他已经做足了准备。

严格按照地平仪的显示判断状态，因为经过湿敏元件和传感元件故障后，所有飞机都重新检查一遍，再出现类似故障的概率，那更低，比中彩票还难。

严格保持高度，根据导航指引，迅疾飞向海岸线，只要看到海岸线，感觉就会立即恢复正常。

而且导航也显示飞机状态——

飞到指定空域，寻找到一片平静的海域，展鹏在两千米高度改平，开始执行动作。

他向左拉杆，同时向右反向蹬跺，战机开始向左翻滚，这是从学习飞行时就常飞的基本特技动作，在对抗时也具有非常高的实用价值，可以规避锁定和攻击。

战机连续翻转，但机头始终指向初始方向。

转了六圈，展鹏的身体也跟随战机旋转了六圈，而且是在急速状态下完成，改平后，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感觉。

他又向右拉杆，向左蹬跺，战机又向右飞出翻滚动作。

改平，又反复做了四次，最后改平，展鹏观察了一下自己状态。

海面还是海面，天空还是天空，跟地平仪显示的相一致。

“状态不错。”自己表扬自己一句，又加满油门，开始向后拉杆。

飞机嘶吼着，向后拉筋斗，在中间的时候，展鹏还向右拉杆，同时做出了翻滚动作，接着又向右拉杆，飞机在空中玩起了漂移动作。

这是黄耀华教他的一套动作，可以在飞机规避后面攻击时，立即转入攻击状态，然后继续规避。

这是一套由守反攻再进入防守的组合拳。

往复做了三次，展鹏改平飞机，头脑依然非常清醒，没有出现什么幻觉的感觉，他还想做一组左右翻滚动作，接到了塔台退出空域的指令。

时间到了，该返航了。

他轻松地向左压杆，调整航向，飞向了机场方向。不多时，前方看到了轮船。

这也没什么啊，展鹏心里更加轻松。

降落后，下了飞机，展鹏看到了前面等他的翟晓凯，紧走几步，两人并肩走向塔台。

“感觉怎么样？”翟晓凯问。

“挺好，没有出现幻觉的迹象。”展鹏回答。

“那是因为你意识里已经有了警惕，我听我们团长说过，出现幻觉的时候，往往是没有防备或者身体条件不好好的时候。”翟晓凯解释说。

“明白了。”展鹏点点头。

翟晓凯说的很有道理，这也跟战斗机飞行员所具备的特定的素质和能力有关，那就是精力不能完全集中在某个方面上，就是你在关注飞行动作的时候，还要分出精力来，注意其他方面，比如指挥员的提醒，飞机的状态，不然等自己精力再回来的时候，就可能会发生问题。

在157，他听说过这么一个故事。

某位年轻飞行员在飞行过程中，指挥员提醒他后，没有及时回应，一次，两次，三次，引起了当时157团长的注意。

团长问他，为什么不回答指挥员的指令，他说没听到，查录音后，小伙也感到惊奇，但表示真的没听到。

如果遇到突发情况，没有按照指挥员的指令进行处置，极可能带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