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玉祥此刻也累的脸色苍白,毕竟也只有十九岁,这是强撑着才把叶万成背回来的。
“你回家休息吧,这事不许告诉别人啊?负责叔叔会生气的!”魏玉祥点点头走了。
不过到家之后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因为平时家长们没少拿毒蛇吓唬他们,特别是对于这种七步蛇,形容的简直就是咬了就得牺牲。魏玉祥从小耳闻目染,所以害怕了,他跟魏忠义说了刚才的事情。
魏忠义一听哪里还敢耽误?几步就窜出了家门,朝卫生室跑去。魏玉祥悄悄地跟在后面。
魏忠义推开卫生室的门,叶万成还在诊断床上面躺着。魏忠义帮他卷起裤腿,止血带已经松开了,但是小腿上面的黑色根本没有减退。
“叶医生,你为什么抓蛇啊?”魏忠义一下子喊了出来。他是真着急了。
叶万成虚弱的笑笑:“没事,我打了血清了。昨天听一个维医说,毒蛇泡酒能治你的病,我想试试。”
魏忠义长叹一声:“你糊涂啊,我这个病就是等死,你干嘛非要搭上自己?”
“别瞎说,什么死不死的?我是没注意还有一条。不然凭我得手艺,咋可能被这东西咬了。真丢人!”叶万成确实有些懊恼,这叫阴沟里翻船。
待在门外的魏玉祥一下子傻了。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他听的清清楚楚,父亲怎么了?为什么平白说这个话?
这时候魏忠义已经背起叶万成走了出来。看见魏玉祥就喊道:“去找你马全义叔叔,告诉他叶医生被蛇咬了,叫他派人开车去团部医院!”
魏玉祥想问的话被堵了回来,赶紧跑着去找马全义。马全义这时候正在指挥着垒地基,听魏玉祥说了经过,扔掉了手中的皮尺对拖拉机手喊道:“老于,快去开叶医生那个吉普,送他去团部医院。”
送到团部医院时候,叶万成腿上的黑色已经褪去了。他笑着对李医生说:“我打了血清了,他们就是瞎折腾。”
李医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拍拍他的肩膀:“老叶,都是做医生的,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们并不是神仙。”
叶万成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李医生的话是对的,可他就是做不到对身边熟悉的人的离去无动于衷。
“爸,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跟叶叔叔说那种话?”晚上魏忠义喂猪的时候,魏玉祥跟了过来。
魏忠义想了一会,便决定不再隐瞒:“儿子,你已经长大了。这件事我也该告诉你。爸爸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最多还能活三个月。你叶叔叔抓蛇就是为了给我治病,可这病根本没治了。”
泪水从魏玉祥脸上流下来。他呆呆的看着父亲,不知所措。此刻他才注意到,一向结实的父亲已经消瘦了很多。
魏忠义放下手里的猪食桶,双手搭在魏玉祥的肩膀上:“你妈妈身体不好,弟妹们又小。爸爸对不起你,把负担都留给你了!”
“爸,您别说了,我不想听!”喊出了这句话,魏玉祥头也不回的就跑了。一直跑到了水电站的水渠旁边大哭起来。
刘庆华听说叶万成被蛇咬了,连忙和团长一起来到了医院。看到他安然无恙,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叶雨泽刚为团里做了那么大一件事,还嘱咐他照顾好叶万成。这要是真有啥事,他可就真的没脸见叶雨泽了。
几天以后,魏玉祥老家的叔叔来了。他是山东人。是来把小弟抱走的,说是抱回去替他们养着,家里没有男孩子。就两个女儿。
魏玉祥拦了几次没有拦住,还被爸妈骂了几次。只能看着叔叔把小弟抱走。又过了半个月,魏忠义终于还是走了。相对于其他的肝癌病人,他并没有受多少罪。所以走的很安详。
连里人把他安葬在了后山上,离着银花的墓很近。又过了几天,魏玉祥值夜班的时候,他妈妈上吊了。这个体弱多病的女人没有勇气带着一群孩子独自面对生活,追随自己的男人去了。或许在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的男人才能够依靠吧!
魏玉祥是不幸的,因为他太早的面对了他这个年龄不该面对的事情,而他又是幸运的,因为他生活在兵团,这种战友间的人际关系又区别于大多数的普通人之间的人际关系。
在普通百姓中,他这样的境遇最多被人同情,然后一句:“这孩子太可怜了。”也就没有然后了,或许父母生前好友也会给一些力所能及的关照,但也只是象征性的罢了。
而兵团人是不会那样对待自己的战友的。左右邻居们每天都会把做好的饭端过去,因为送的人多,尝尝让他们根本吃不了。
后来叶万成做主,几个孩子每天去食堂吃。不收饭费。然后党支部开会决定,给每个孩子每月补助十五元。直到他们参加工作为止。
这样一来,如果单论生活条件。他们比父母在世时候物质条件还要好一些了。毕竟以前只是魏忠义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
母亲自然要和父亲合葬,连里开始给魏忠义弄得坟墓并不大。魏玉祥带着弟妹们重新修缮了一番,跟银花的目的弄得差不多。只是石碑他还是刻不好,不过毕竟那是他亲手刻的。
做好这一切,他跟连里请假要回一趟老家。马全义和叶万成虽然不知道他要去干什么?但还是准假了。把两个弟妹寄放在邻居家里,魏玉祥独自走了。
叶万成给叶雨泽打了电话,把魏玉祥家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了他魏玉祥的坐的车次。当魏玉祥从京城下车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出站口的叶雨泽。
虽然几年不见,相貌上变化很大,但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两个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从父亲去世起就没有哭过的魏玉祥终于流出了眼泪。
叶雨泽拍拍他的肩膀:“哥,我们的男人,男人不哭!”
魏玉祥重重的点点头:“好,不哭!”
本来叶雨泽该去看看那两个收破烂的。但是目前实在没有心情。叶雨泽只是问了一句:“你是想去把弟弟要回来吗?”
魏玉祥呆呆的看着他,这事他跟谁都没有说,不知道叶雨泽怎么会知道。叶雨泽笑笑,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我兄弟,换我也会这么做的,我们自己的亲人,我们自己养得起!”
叶雨泽开了两天的车,终于到了山东临沂,这是魏玉祥的老家。他的叔叔在临沂铁路上工作,地址很好找。
他家里的事情叔叔自然知道了,只是因为路太远,没能赶过去参加葬礼。魏玉祥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还有一个姑姑在农村。
看到大哥的第一眼,魏玉祥的小弟弟就哇哇大哭起来。虽然才两岁多,但是才分开一个多月,自然认识自己的大哥。看着明显瘦了一些的小弟,魏玉祥的眼眸一下子又湿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