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萍早已臊得满脸通红，惊得心跳身子抖。她不信会有这事。又不敢不信。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有病乱求医……

可是……这等事……

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常常做梦，做跟她抱孩子的梦。梦醒来，有时还忍耐不住地心里轻叫着“姐姐的抱孩子”，激动不已，兴奋不已……

但是，她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望。或者说，她并没有真正接受她抱孩子做那事情的心理准备。

来得太突然了！而且，他们连婚约都还没有……

杨多多甩动着宋彩萍的胳膊：“大姐！求求你为小妹着想。小妹离不开小妹的小屁孩！小妹不要小妹的小屁孩去死……大姐……”

“哦……哦……”宋彩萍心慌意乱，也不知自己那是答应还是惊怕。

宋彩萍嫣然一笑，心态也就平静下来。她不以为然地笑笑：“当然，该做那事……”最后还是腾地红了脸，不由地想到了那种事情的临近，不由地再一次砰然心跳。

杨多多早已脑袋软溜溜地耷拉下去。

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宋彩萍紧跟两步，紧靠她抱孩子将她三妹的脑袋扶起来。

朴正玉也赶上几步，从这边抱起来她多多妹妹两条腿。她有些想哭。这个多多妹妹，她就要离开他们了，她就要被他们无情地丢在这里了。她却一点也不知道！她跟她一样没有亲人无家可归。她是多么地想跟着他们啊！可是……

虽然只是怀疑，朴正玉她也明白。她的抱孩子只能这样。现在不狠心，以后，将不可想象……她回头看看捆绑山本正龟的地方十分隐秘，放心地抱着她多多妹妹两条腿放心地送她多多妹妹往善良人家家走去。

他们都不再吭气。他们行走如飞。

他们很快返回到善良人家家。

中年夫妇迎出来：“孩子们……这孩子……怎么了……”

郎抱孩哭哀哀地：“阿姨……大叔……我妹妹，猛地，病倒了……她本来有伤……是被小日本追赶，子丨弹丨打伤……”

女人好心疼：“这孩子，真是可怜。看肩膀上这伤！看这满头冷汗……啊！小便也失禁……裤子都尿成了这样……”

杨多多无力地抬抬脑袋，“不不……”想辩解什么，最后还是改了口：“大姐困……我累……大姐、想睡……胳膊疼……酸……”

女人已经把他们领到她两个女儿睡觉的屋子里，她的一个女儿连忙拉开破被褥。

郎抱孩横抱杨多多坐在炕边。女人再一个女儿已经拿来了更换的裤子。

女人戳一指郎抱孩：“小狼崽真不懂事。快把你妹妹放到炕上……你个大愣小子，你也能给你妹妹换裤子啊……”

郎抱孩羞涩地一笑，脸腾地一红，也不会说什么话，羞羞地将他多多大姐慢慢放在炕上，就羞羞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女人们给杨多多换了尿湿的裤子，安顿杨多多在被子里睡下。郎抱孩敲敲门，等里面女人说：“进来吧。”他才走进去。

“阿姨……”郎抱孩央求什么地拉住女人的手：“阿姨，你跟我出来一下。”

女人莫名其妙地跟郎抱孩走到屋外：“孩子，什么事？”

“阿姨……”郎抱孩很是不好意思。他吞吞吐吐地说：“阿姨，我们还有事，你让我妹妹，住你这里几天，好吗？”他将衣兜里那些纸票子掏出来，自己只留一张，全部塞到女人手里。“你们好好照顾我妹妹。她病好了伤好了，我们还没有来接她。那我们，可能就让日本兵打死了。你就收留下我妹妹。我妹妹身体好……”

“这叫干什么！都是中国人都是穷苦人……钱阿姨不要。你妹妹，她住多久都行。有我们吃的喝的就有她的吃的喝的……”

郎抱孩哪里肯干，硬是把纸票子塞到女人裤腰里，让女人收不是推不是臊得脸膛滚热。

郎抱孩紧紧抓住女人两只手不让她再掏钱还回来：“阿姨。你暂时别告诉我妹妹我们紧赶着离去了。还有，我们很可能要被日本兵打死。你们就好好……”

女人急得要挣开郎抱孩的手要捂郎抱孩的嘴：“小狼崽你别胡说八道。”却是怎么也挣不开：“你们不会死……你们也别去招惹日本兵……你们万一……万一有什么事没有回来，阿姨这个家，就是你妹妹的家……”

郎抱孩连忙说：“阿姨你当我妹妹干妈妈吧！”

“我是她湿妈妈！”女人说一句玩笑话，接着又说：“她是我三女儿！”

“阿姨你真好！”郎抱孩放了心猛地一阵高兴，猛地就探过脑袋在女人的脸上亲了一口。亲的女人脸热心跳不知该恼怒翻脸还是该平静对待。

郎抱孩早已松开那手跑到屋里去。

郎抱孩趴在他多多大姐脑袋跟前。

他静看着他多多大姐，静看着他多多大姐疲惫的面容，真的怎样了似的病态脸蛋。看着看着他就忍不住了。他就要走了！就要甩掉他多多大姐了他多多大姐还不知道！他忍不住抬手抚摸到他多多大姐脸颊上，忍不住泪水涌流出来，紧躲慢躲，还是有一滴掉在了他多多大姐脸颊上。

杨多多睁开眼睛。接着就抬手捏郎抱孩鼻子：“小屁孩……哭了……肚子，又暂时，不疼了……”

郎抱孩轻轻点头：“还有些疼……这一阵，不大厉害……”

“是大姐给你放火放血的缘故吧？”杨多多拧一下郎抱孩鼻子：“快走吧！快跟大姐的大姐你的萍儿姐姐做那事情去吧。乘现在肚疼不厉害。大姐……大姐……想睡……”

郎抱孩情真意切，在杨多多脸上深深亲一口：“多多大姐……你好好休息……”

“废你妈……屁话……”杨多多推开郎抱孩脑袋。

郎抱孩狠心站起，拉一把朴正玉就又拉住了宋彩萍：“萍儿姐姐，咱们到外面去吧。”

宋彩萍一阵激动一阵心慌意乱：“哦……哦……外面……外面……”

朴正玉知道，他们这就要离开多多妹妹了。她忍不住又泪水涌流出来。她不敢说话，一说话就会带出哭声。她本来应该谎说一句什么。她抱孩子和萍儿妹妹出去，多多妹妹知道是要去做那事情。她出去要干什么？应该有个说法。哪怕就是说想上厕所也得说一声。她却什么也不敢说。她默默地站起身来，跟在她萍儿妹妹后面默默地向外走去。

“大姐……正玉姐姐……小屁孩、哥哥……”杨多多猛地叫起来。她一个一个地叫着，叫着就哭出声来。

杨多多的叫声撕裂着朴正玉的心，更撕裂着郎抱孩的心。也让宋彩萍的心发了一下抖。

杨多多不爱哭，猛地哭出来的声音更让人听着心都要爆裂。

好像她有预感，知道她刚刚投身而入的这个家，又要抛弃她似地。

郎抱孩不由地猛地站下，不由地定在了那里。

朴正玉宋彩萍返回来。两个人紧紧地拉住了杨多多的手。

朴正玉不吭气。直是不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