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宝儿怯怯地看着郎抱孩。好一阵，牛宝儿怯怯地说：“姐姐要洗的绷带，还没有洗。姐姐得到那边洗绷带……抱孩子，你跟二妈，你跟二妈，一起跟姐姐走……”她又转向殷素梅，还是那种可怜的自卑的语气：“二妈，你和抱孩子，你们，一起跟我走吧……你看二妈，爸爸那些弟兄们，他们到处找你……二妈，二妈你得快快赶回爸爸那里去……你得快快赶回去……”

这话让殷素梅猛地醒悟，眼下，只有跟着这傻大姐，才能不被别人怀疑。

郎抱孩则感到自己和殷素梅的事情已被牛宝儿看穿。他更加仇恨地看看牛宝儿，不由地恼怒地吼叫：“牛宝儿你尽管穷啰嗦什么！要走快走！”就抓住牛宝儿狠狠摇晃着狠狠拉拽着又狠狠向前推了一把。然后才恼怒地嘟囔：“我和二妈一起跟你走！我和二妈一起跟你到井台那里去！也不知这里有你情夫还是伙计，峁子下边那么多水井你不去，却偏偏跑到这峁子上来！”就孝敬地搀起来殷素梅。

牛宝儿两行眼泪夺眶而出。她低头默默地前面走去。她又不敢太远地丢开郎抱孩殷素梅，所以还得紧密地注意着后面两个人走路的动静。

到了井台这里，牛宝儿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去洗她的绷带。因担心郎抱孩殷素梅两个人回家万一引起人们什么怀疑，在木盆跟前慢慢蹲下身子了，她却又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慢慢站起来了，又怕说错话再引起眼前两个人对自己的不满，她就犹豫着又要蹲下去。

郎抱孩早一脚踢过来：“你他妈的笨猪！纯粹是个笨猪……”这时候，坡道那里就有人吵吵嚷嚷地爬了上来。

听到声音郎抱孩愣一下赶忙停止踢打。

听到声音牛宝儿差点悲声大放又赶忙忍住悲声赶忙蹲下身赶忙垂头洗绷带。

第一个上来的胡英莲，一露头首先看到牛宝儿还活着，接着就回味到了郎抱孩停止踢打和牛宝儿赶忙蹲下身洗绷带的尾声。这样，胡英莲就三步两步赶到跟前，就狠狠地一把拽起来牛宝儿，狠狠地瞪两眼牛宝儿，然后就笑呵呵地说：“宝儿姐姐你这手也太慢了。这样长时间了……”她又狠狠看一眼郎抱孩，这就又笑嘻嘻地跟牛宝儿说：“宝儿姐姐你不洗绷带，是不是着急跟咱们抱孩子偷偷亲热了一阵？”

牛宝儿想到胡英莲郎抱孩对自己的狠毒，想到“夫叫妻死妻不得不死”的贤妻之德，强忍悲声抽噎几下正要回答什么，就突然地听到了郎铁匠如雷爆响的吼声。

后面上来的郎铁匠首先看到了殷素梅。看到殷素梅竟然好端端地待在这里，他的火气不由地腾地上升腾地爆发开来。他一下子扑到殷素梅跟前，啪啪啪地就在殷素梅脸上左右开弓地抽打起来：“你个**贱*！我的兄弟漫山遍野寻找你，你他妈的却在这里……你他妈的！我的兄弟们连日辛苦，今天好容易大喜日子狂欢一阵高兴一阵，你他妈的却跑……你他妈的！你他妈的……”

“铁匠大哥……我、我想孩子……”殷素梅惊怕委屈地看着郎铁匠：“我想回去看看孩子……看一看马上赶回来……”

“你他妈的……我的儿子都大获全胜回来了，我都不杀你了，我不杀你了你还着急看你三个孩子干什么？分明你……就算你为你孩子为你李奔子！你为你家，却害得我弟兄们……你他妈的！你他妈的……”他恨不得抱住殷素梅，把那好看的身段完全揉进自己身体里面！恨不得一口咬上去，把那好看的脸蛋好看的五官一块一块地撕咬吞咽进自己肚里！恨不得……

郎铁匠恨得狠狠抱住殷素梅，恨得哇呀呀暴叫，恨得两只手不知该怎样抓捏抽打殷素梅。

“铁匠大哥……”殷素梅嘤嘤地哭起来：“铁匠大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抱孩子得胜回来……铁匠大哥……我跑，我不对！铁匠大哥……你饶我……我、我受不了……”

“饶你！饶你！你他妈的！你他妈的……”郎铁匠推开殷素梅，又狠狠一把推上去。殷素梅跌退几步啪地摔到。郎铁匠跟着扑上去，高大的身子骑坐在殷素梅身上……

“老子的暴君老子！”郎抱孩扑过来一胳膊夹住他老子脖颈：“老子的暴君老子！二妈她被日本兵欺负！现在他妈的，还得受你这暴君老子的欺负！你他妈的，没有人性……”稍一用力，就把郎铁匠夹了起来。

“你他妈的是不是老子做下的儿子！你他妈的……”郎铁匠用力挣扎。郎抱孩稍一迟疑。郎铁匠挣开郎抱孩，就一脚踹到郎抱孩身上。郎抱孩跪下去。郎铁匠再狠踹几脚郎抱孩，就又向殷素梅扑去。

刚要爬起来的殷素梅又被郎铁匠扑倒在地：“铁匠大哥……我……你饶我……”

“我饶你？为了你，我的兄弟们……我的兄弟们死了好几个……为了你，我的兄弟们，狂欢胜利都顾不上……你他妈的……”

“爸爸……”牛宝儿跪行过来：“爸爸，二妈受了那样多苦！二妈刚从日本兵那里回来！二妈她……”

郎铁匠瞪一眼牛宝儿：“这里没你的事！你躲一边去！”又继续抽打着殷素梅继续叫骂：“中国女人是中国男人的女人！中国女人不能让日本人欺负！但是，中国女人，不能不让中国男人管教！不能不让中国男人泄愤出气！不能不让中国男人高兴！不能不让……”

“爸爸……”牛宝儿没有躲开，却怯怯地抱住郎铁匠胳膊，怯怯地看着郎铁匠。那小羊羔一样的让人怜爱的眼光，让胡英莲看着都顿生怜悯。

郎铁匠感受着牛宝儿让他怜爱的目光，就从这孝顺的儿媳妇身上感受到了女人的不易。他不由地停下来抽打殷素梅的手，不由地疼爱地看向牛宝儿。

“爸爸，你不要发火。倔胡子伯伯说，发火伤肝。”牛宝儿含着两眶眼泪站起来，俯身在郎铁匠身边抚摸着郎铁匠见好的伤处轻声说：“爸爸，二妈想回去看她三个孩子这天经地义。二妈在这里碰到抱孩子。二妈知道了抱孩子大获全胜，知道爸爸不会再为难二妈。所以二妈就不走了。刚才，二妈给我讲这绷带怎样好洗，还给我做示范。二妈答应了几声四处寻找二妈的弟兄，但是弟兄们都没有听到。二妈着着急急给我讲完示范完，正要快快赶回去……”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郎铁匠拨拉开牛宝儿，又似摸似拍地在殷素梅脸上拍打几下，这就跳起来。跳起来的同时也把殷素梅拉了起来：“你个小贱*！你他妈的……老子想死你了！”说着两手一抓两臂一用力，就把殷素梅扔到身上扛在肩膀上。

殷素梅知道郎铁匠要干什么。在郎铁匠的弟兄们面前，在郎抱孩胡英莲牛宝儿面前，她只能什么话都不说，只能静悄悄地低垂着脑袋，微闭着双眼。

郎铁匠让他身边这些弟兄快去叫回四处寻找殷素梅的弟兄。弟兄们跑出去了。郎铁匠回过头来。

“宝儿，不要洗了。跟我回家！”郎铁匠扛着殷素梅准备要走，另只手就拉住牛宝儿：“天都这么晚了。那几条绷带，明天由我大儿二媳妇你杏花妹妹去洗。走。跟我回家。还有抱孩子，拉我的大儿第二大媳妇回家。……”